已经憋了很久的韦陟,随意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酒壶,往贾遇头上一砸,只听“砰”得一声,整瓶美酒就这样倾泻在了贾遇身上。
韦陟用冰冷到极点的声音说道:“你算什么人,给十三郎倒酒的资格都没有,还敢敬酒?你说李郎是穷酸诗人,简直荒谬,李郎的诗,哪是你这种人可以随意评论的。”
脑袋被酒壶咂得晕晕乎乎,全身都是酒水的贾遇,简直法想象在这种宴会上会有韦陟这种人。
不过如果他知道韦陟在玉真公主举办的宴会上,都敢向那位赵郡李氏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李念扔酒壶的话,肯定就会觉得,这种事情对于韦陟来说,就是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京兆韦氏哪怕不在五姓七宗之列,可在京兆府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不给面子?[
那位赵郡李氏的李念,在那之后根本连个屁都没放一个,见到韦陟就绕道走,说到底韦陟的臭脾气已经在圈子里人所共知了。
当然了,一般来说,韦陟都是保持着冰山的状态,冷着脸面对人了,现在连毒舌的话都变得很少了,但在某些时候,如果真把他当成那种人畜害的家伙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
韦陟的这个举动,不仅将贾遇弄得不知所措,更是让一干诗人暗爽不已,虽然有人腹诽韦陟这家伙的脾气实在太差,简直有辱斯文,但谁都得承认,刚刚韦陟冷淡地坐在那儿的动作,根本没有一丝失礼之处。
而虽说韦陟也是一个世家礼节熏陶出来的优秀人物,可世家礼节却从来法束缚住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维也是这种人,只是他做事做人,比韦陟更加圆滑阴险而已。
王维这时忽然微笑着对贾遇说道:“还想敬酒吗?其实呢,我的这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只要报上你的家世、来历,说不定就能震住他了。”
王维的笑容是这么亲切柔和,只是在别人看来,这笑容中未免带了一丝猫戏老鼠的戏谑。
然而贾遇不知是脑子被砸坏了,还是真的将王维的话信以为真,又或许是平日里拿自家长辈的名头装逼装多了,他对韦陟脱口而出道:“我父亲可是长安东市珍宝斋的掌柜,日进斗金,你算什么东西?”
贾遇这样说时,是以一种非常自豪的语气说出来的,珍宝斋虽然比不上某些世家大族在东市开的古玩店,但也算是近期崛起得比较迅速的古玩店了,主要是世家大族注重的是更加上层的市场,而珍宝斋则走得是低端路线,受众更加广。
韦陟冷笑一声,嘴角微微勾起,随意招来一个下人,轻描淡写的说道:“告诉裴三郎,说是东市的珍宝斋账上问题很大,必须查一查。”
而后他又对一边看好戏的崔宗之说道:“五郎,你家在东市好像也做古玩字画这一行吧,这肯定会被查封的珍宝斋,就送给你怎么样?”
“殷卿的大礼,我又怎会辞?”崔宗之怜悯地看了贾遇一眼,他难道不知道世家子弟如果吃相难看起来,根本就不会有升斗小民的活路么?
这个十三郎啊,也真是阴险毒辣,轻飘飘的一句好像没有任何坏心思的话,就剥夺了这个贾遇为之骄傲自豪的家中产业……
不过崔宗之想是这样想,对珍宝斋这样的优质产业,也颇为心动,或许有人会疑问,这位崔家公子,不是以豪爽不羁、光明磊落而著称么,怎么会毫不犹豫的做这种巧取豪夺的事情?
所以说以为崔宗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人实在是太甜了,崔宗之的豪爽大方,是在面对同一阶级的朋友的,至于商人这样的小角色,还不是顺手就解决了?
既然韦陟这个在长安的官场上势力最大的家伙都发话了,崔宗之哪有退缩的道理,这样一来,他反而能够加大自己在家族中的话语权,毕竟是给家族谋了福利。
此时,若是贾遇再没反应过来,那他就没救了,在发现那个下人要走出雅间时,他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下人的腿,而后向冷着脸的韦陟、微笑着的王维哀求道:“小人错了,王公子,小人错了……”
其语气的软弱,与之前那似乎充满血性反抗权贵的话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一边说着,他还一边鼻涕眼泪齐齐流下,其可怜之状,完全能够让人动恻隐之心。
贾遇一想到自己如果失去了那总是可以用来炫耀的家产,那他的那些美妾都会离他而去,而他因为金钱而聚拢在他身边的朋友,也肯定不会在看他一眼……
贾遇终于想到了今日被自己嘲讽的李颀那穷酸落魄的模样,也许在那一日,自己也会被这样奚落嘲讽……[
虽然表面上一副求人的可怜模样,可实际上他现在的思路非常清晰,那就是论如何都要求这些吃人都不吐骨头的世家子弟饶他一马,否则他的结局,必定是悲惨。
朱鑫这个时候,才发现王维这几位朋友的身份,来头大得惊人,他恍然间似乎确信了坊间的一种传言,说是王维的几个至交好友,不仅仅都是名门公子那么简单,一般的名门公子,与那些在官场上拥有大能量的名门公子,其身份地位真的没法相比!
像韦陟这样既是出身世家大族,祖上、父上又都是政事堂中的常客的话,那他在官场上的隐实力实在太强大了,更别说京兆韦氏的根基,本来就在这长安,他如果要整治一个小商人的话,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只需要明白,韦陟可是宋都公开称赞的世家子弟,所谓“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