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与韦陟来到的目的地是彩霞亭廊,它在望阁却也算一所行宫,有时会有皇室中人在此住宿,当然,那些能量大的权贵,自然也是有本事住进去的,如王维的这位好友韦陟。
至于此时的王维,自然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彩霞亭廊是一排蜿蜒曲折的廊道,廊上有两个形态别致、小巧玲珑的亭子,名为金亭、玉亭。取意“金玉良缘”、“金玉满堂”、“金童玉女”,象征着人们对美好爱情、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向往。站在彩霞亭廊之上,面前是一池chun水,烟波浩淼,波光粼粼,远处是青山叠翠,绿水红花,让人不由陶醉在这美好的景se之中。
由于亭廊中并没有用来供给画家写生的桌子,倒是亭廊边缘可供人坐着休息,一边欣赏曲江池水,一边随意交谈,所以王维与韦陟两人,还是去了转门供给画家写生的亭子,王维带着一些作画的工具,可不能让人觉得是用来装模作样的……虽然它的作用就是装模作样。
韦陟倒并不介意欣赏王维绘画的过程,他虽然并不擅长绘画,但身为世家子弟,当然还是有所涉猎的。
不过韦陟也知道,王维邀他此来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画画,他倒要看看,王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维自然没有直白的说出问题,国人说正事之前,肯定要东拉西扯一番,他先是拿出准备好的酒壶酒杯,然后倒上美酒,互相敬过几杯之后,酒兴一起,这谈兴自然就来了。
王维向来是把握谈话气氛的好手,两人先是谈到几天前那场教坊的宴会,只听韦陟用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十三郎的诗才,当真是没话说,我见到那群文人们个个品味无穷的模样,当真是为十三郎开心。”
王维微微得意,却也谦逊道:“殷卿你的那手楷书功力确实不凡,我现在还收藏着呢,什么时候给我签个‘五云体’的名字啊?”
韦陟一脸坦然的接受了王维的称赞,然后拿过王维带来的画笔,蘸墨之后,用他那极其飘逸的“五云体”写下自己的名字,确实非常潇洒,颇有些后世艺术签名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韦陟那种平ri里信笺内容全交给侍女所写,自己只签一个名的做派,当真是有名士之风。
两人互相真诚的吹捧着,倒也异常开怀,王维却“不经意”说道:“殷卿,还记得上次我们去太学时,恰巧碰到那些下朝的官员,不知你与那位三品大员,到底有什么过节?”
听到王维问到这个问题,韦陟脸上浅浅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他的脸上全是冰冷之se,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针对王维呢,只是王维却知道,韦陟对那人的恨,还真的非常深。
若是以前韦陟与王维交情尚未深厚时,他是绝对不会把韦家与姜氏兄弟的恩怨告诉王维的,但此时他将王维认定为自己人后,自然就没什么顾忌了,于是他便把姜皎姜晦两兄弟如何对韦安石下狠手的事迹说了。
韦陟说得非常平静,但那语气中蕴含的冰寒,让王维都有些发冷,哪怕韦陟知道姜皎姜晦背后站着当今圣上,可他的报复心思从来没有减弱过。
不过此时姜氏兄弟圣眷正隆,以韦家的势力,也无法动得了他们,可以说,姜氏兄弟是踩着韦家上位的,这在国朝十分正常,一个政治势力被打压,自然就会有政治新贵产生。
而韦陟对姜皎如何受宠显然十分了解,也对姜皎有这样的地位非常不忿,说是在当今圣上地位尚低时,就与这姜皎相交甚密,等到诛杀窦怀贞等人时,姜皎也参与谋划立有功勋,因此所受到的恩宠礼遇超过群臣,他可以常常出入圣上的卧室,与后妃也可以同席饮酒,所受到的赏赐数不胜数。姜皎的弟弟姜晦,也因姜皎的缘故而得以连续升迁为吏部侍郎。
“说到底这姜皎能有这么大的恩宠,全是因为他下注下对了而已。”韦陟有些郁闷的下了个结论,实则他也知道,这种从龙之功,当真是让人羡慕的。
王维听了这段事迹之后,脸上若有所思,仅仅一会,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他那特有的微笑,怎么看怎么yin险,只听王维压低声音说道:“所谓势大将收,物华反素,盛极而衰,这姜皎一个外臣,却常常进入内宫,实在是臣子的大忌,可将此事告之宋相公,以此弹劾……”
韦陟一听,不由眼睛一亮,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倒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他只道姜皎圣眷正隆,弹劾定然石沉大海,但若是宋璟出马,那可就不一样了,虽说当今圣上帝王心术玩得异常出se,但正是倚重宋璟革除积弊之时,对宋璟的支持力度定然是极大的……
韦陟是宋璟极其欣赏的后辈,曾被宋璟夸为“盛德遗范,尽在是矣”,显然他绝对是有门路联系宋璟的,王维如此建议,只是拍着脑袋想到的,其根本目的,自然是将话题转到宋璟身上。
而韦陟却越想越觉得王维的建议非常具有可行xing,只因他很了解宋璟那“刚正严明”的xing子,身为当今政事堂中的首相,定然是看不惯一些魑魅魍魉之事的,而姜皎乃是正三品的太常卿,一个外臣却常常进入内宫,实在不成体统。
虽说如此,韦陟还是有些迟疑道:“不过宋相公此时正忙于革除积弊,会不会因为忌惮姜皎的圣眷,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维顺势问道:“不知相公要革除哪些积弊?”
韦陟对这个倒知道的不多,想了想,大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