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这个时候,吴节已经知道自己过府试这一关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不但能过,而且铁定头名。
只是,现在天才亮,等到第一次放牌还有一点时间,尚需等待。
刚才不点灯作文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到现在他已经觉得疲倦了。
“府尊、同知大人,学生的文可否入眼,等下可否离开考场?”还是忍不住轻轻问一声。
大人,你觉得如何?”
林知府是举人出身,而文同知则是进士及第。在评判卷子的优劣高低,进士比举人更有发言权。
文同知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如此文章,天下之大,士贞自可纵横来去,又何必多此一问。”
林知府点头:“的确如是。”就提起笔在吴节的卷子上一圈一点,当场就录取了。
以后两场合,吴节也不用再考了。
吴节听到这个好消息,面上无惊无喜,站起身来,长长一揖:“学生拜谢恩师。”
林知府心中欢喜,一把将吴节扶起,微笑道:“士贞此文当得头名,等到第一次放牌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且静坐等待。”
“是,学生谨尊恩师之命。”吴节应了一声,坐回座位。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林知府收了吴节的答卷,又朝周围的考生们扫视一眼,扬了扬中卷子,轻声道:“都答卷吧,吴节的卷子等下本府会张贴在府学门口供大家评判。此科府试,你等虽然无缘头名案首,可能于吴士贞同期科考,却也是一件幸事。”
先前吴节答卷时的情形丝毫无落地被众人看在眼中,现在又见到他那份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一样的文字,心中自然是无比佩服。
一听到知府这句话,考生们同时心中一凛,是啊,能够与吴节同届,虽然拿不到第一,却也是一桩极为荣耀之事。
这才如梦方醒,低头给砚台加上水,使劲地磨起墨来。
一时,四下都是墨锭和砚台磨擦的沙沙声。
“吴节不答完卷子,就没有人敢动笔。”回到大厅堂之后,林知府小声地笑了起来,将这份卷子摊在大案上:“大家都看看吧,小小一个府试,居然出了进士级的文章,本府与有荣焉。”
想到这里,林知府也激动起来。
几个知府衙门的文吏都围了上来。
这些文吏虽然没有做官,可许多都是林知府从两江请来的幕僚,都是有秀才功名的,其中还有一个是举人,如何不识得这篇文章的好坏。
一篇八百多字的稿子只扫了两眼就已看毕,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如何?”林知府低声问。
没有人回答。
林知府又道:“这稿本府亲点第一,诸位是我府幕僚,都来自江浙那种人文汇萃之地,眼界肯定比本官要高,对吾的圈点可有疑义?”
“没有。”礼房的文吏叹息道:“想当年,小吏也曾经自认为是天纵之才,以为得个进士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可谁曾想,在科场坎坷多年,却止步于秀才功名。我也曾经激奋过,怨天尤人过。可看了此文,却突然明白,小吏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进士功名,就是为这等天才准备的,非我等可以企及。”
“是啊!”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和大志不得伸展,众书办文吏也都同时长叹。
林知府更是得意,笑着对文同知道:“文大人,你是进士出身,也是天才,这等文章也只有你们能写出来。”
文同知一脸正色:“我写不出来。”
“什么?”林知府知道文同知一向傲气,虽然不擅诗词,可在作文上从来没服过人,今天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人惊讶。
文同知指着吴节的卷子:“吴节的文章说浩然正气,说的是士之修身,文辞缜密平实,风格齐整。渊停岳峙,如一士君子款款而来,泰然自若,真有峥嵘之像。府尊大人说这是进士级的文章,却是说错了。依下官看来,这是状元稿子。”
“啊!”众人都小声惊呼,没想到一向方正的文同知对吴节如此高的赞誉。
同时回头看去,晨光中,吴节正襟危坐,微微闭目,任由朝阳洒一身金黄。
君子以文立言。
这一刻,这一文,不负天地了。
在考场里坐了半天,总算等到上午第一次放牌子的时间,吴节再不肯在考场耽搁,起身离去。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正在作文的考生们也都站起来,隔着考舍的栅栏朝他微一施礼。
如此一路作揖,半天才出了府学大门。
回头望去,吴节突然感到,未来的章试甚至乡试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四川这片地实在太小了,装不下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只需再等上四五个月,拿到举人功名,就要离开这巴山蜀水。
未来是更加广阔的天地。
大丈夫,当如是焉!
实际上,府试以后的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都非常正规,只要你题作得好,就能一等龙门天下知。
不想县试和府试,人治色彩浓烈,你能否过关,全凭主考的喜怒爱憎。
而越是正规的场合,吴节越不用担心。
出了院门,已经是后世上午十点左右,就看到蛾子正同一个挑着担子的农夫在说些什么。
吴节一瞪眼:“蛾子,你一直等在这里啊?”
蛾子:“公子里怎么出来了?蛾子说过的,公子在里面考多久,蛾子就在这里等多久。”神情大为惊异:“你不是在考试吗?”
她神色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