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道人的叹息,王熙凤只觉得自己泡在一团黑乎乎的温水里,刚活动了下手脚,就被一股大力挤压出去了。她试图睁眼,但光线刺得她又不得睁。迷迷蒙蒙中只感觉有人擦拭着她的身子,然后被人用毯子包裹了起来。“会重新遇见爹娘吗?”王熙凤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王家未嫁的时光。作为王家当时唯一的女儿,她的生活悠闲又安逸,父母的宠爱让她自小充男儿教养。
“回老爷,太太生了个姐儿。”
“姐儿呀!”那男声听起来并不欣喜,有几分怅然若失的味道。
“怎么会是姐儿。王嬷嬷,抱来给我看看。肯定是收生婆子马虎弄错了。”一个虚弱又焦急的女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爹娘似乎对自己的出生并不高兴?王熙凤猛地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那人不是她父亲王子胜。
“丫头婆子都死哪儿去了!还不来人把这没王法的东西拖下去。”王熙凤下意识的开口,虽然经过重生,但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凤辣子。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婴儿,张嘴只能发出“哇哇哇”的啼哭。
那男人并没有将王熙凤交给前来的王嬷嬷,而是自己说道:“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姐儿自然有奶嬷嬷照顾。姐儿眼睛乌亮,啼哭洪亮,想必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刚出生的奶娃娃能有多大的气力。哭闹过后,在奶妈一边喂奶一边安抚的情况下,王熙凤很快就陷入了沉睡,等她再次醒来时,各房里已经上了灯。
“咱们太太也算是命苦,一连生了两个姐儿。老太太哪儿想必也不好看。”在面对一个奶娃娃的情况下,人们根本不会有防备心理,看着王熙凤不哭不闹,她们也乐得唠嗑。
“咱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议论主子为好。”说话的是奶娘邹氏,从声音上听,应该是个温和守礼的人。
前世王熙凤虽屡次称贾府为中等人家,实际上还是为那份奢华气派感到自豪,不然不会拆东墙补西墙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公中以维护那份体面。她打量了下周围略显素雅的摆设,不由得瘪了瘪嘴。通过奶娘与旁边婆子的讲话,王熙凤知道自己重生的这户人家姓李,也算是出身金陵的大族,老爷在京中做官,她上头还有个姐姐名唤织姐儿,她母亲是正房太太,家中虽无通房侍妾,但因为一连生了两个姐儿,这一情况也许会被打破。
“你何苦来府里做奶娘,在庄子上种地带孩子不好吗?奶的是织姐儿还好,毕竟是长女,又有老太太宠爱,前途必然是好的。二姐儿这里不上不下,何苦来哉。”那婆子越说越来劲。
邹氏却淡淡的说道:“二姐儿又如何,老爷亲口夸过,说是有大造化的。”
“说你傻你还真憨了。”那婆子抹了抹嘴,“太太可是生了两个姐儿呀。老爷不急,太太老太太可是要急了。第一个姐儿还能说先开花、后结果,第二个怎么办?老太太、太太必然不喜。再大造化,也不能越过大姐儿,又能有多大前途。”
说到大造化,王熙凤就想起贾家的宝贝蛋宝玉,又想起重生前道人定住她的金镯。莫非她生来带着个金镯?王熙凤急忙动了起来,看见自己左手上果真有一只镂空云纹镯子,不由得急了。多活了一世的她可不想担着这样没用的虚名。
“嬷嬷回去歇息吧,姐儿醒了要吃奶。若哭闹起来惊了老爷太太就不美了。”看见王熙凤这边的动静,邹氏抱起王熙凤下了逐客令。
吃奶过程中,王熙凤发现邹氏对她手上的金镯视若无物,才意识到这镯子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真真是仙家异宝,不是宝玉的那块破玉能比的。
奶娃娃虽不能真正给大人请安,但邹氏仍然依礼节抱着王熙凤去各房请安,只是去老太太哪儿时王熙凤根本没有醒。
王熙凤是在现在这个父亲的逗弄下醒了过来,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姐儿,想必是下人口中的织姐儿。四五岁的孩子并未张开,但王熙凤却觉着异常眼熟,可她前世不曾认识一位闺名叫李织的人呀。
“太太可曾用饭?”得到下人肯定的答复后,李老爷让邹氏抱起王熙凤,自己牵着织姐儿道:“父亲带着你姐俩去找你们母亲去。”
虽说产房不吉利,但李老爷不以为意,仍旧是进去了。看着妻子脸上带着郁色,他也明白是什么回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夫人何必忧心。”
“在老爷心中,妾身就是这般拈酸吃醋,不顾子嗣大局的人吗?”李夫人陈氏勉强笑了笑:“妾身是担心咱们姐儿,唯恐因我连生了两个姐儿,带累得老太太不喜咱们二姐儿。”
四五岁的孩子懂得并不多,吃喝玩乐是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织姐儿也算早慧,知道父母忧心,听到父母提到老太太,主动说道:“祖母可喜欢妹妹了,还给妹妹取了个名字。”
李老爷笑了笑:“母亲依辈分给姐儿点了个纨字。”
李家也算是书香世家,陈氏也是名门闺秀,听着名字就有点不喜。纨绔、纨绔,不管纨字寓意如何,听起来总归是不美。
“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是诗书传家,但姐儿毕竟是女儿身。诗书会就行,女四书是要通读的。女子重要的还是女德、女红。”李老爷细想下来也有几分尴尬,但依旧试图说圆了:“纨字取意和织姐儿一样,期望她们能擅长针线、纺织,做一个贤淑温良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