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林阳二人花了一个下午,将城中三处放赈点都去了,尽管只拿到了两顿饭,可却也证实了之前那名老人所言,三处放赈点,只有最初他们去的那一处,做到了插筷不倒。
至于其他两处,虽说也不至于稀得没法吃,但这种放赈强度,一般的孩童都无法果腹,更何况大人。
而或许是因为,事先得到了某些人的通知,在林阳二人去的时候,这两处粥厂,已经命人扛来了新鲜的大米,美其名曰的说:“明日便可以煮稠米粥,让这些灾民明日继续前来领取。”
傍晚时分,林阳和苏伦也成功排队领到了一碗稀不拉几的粥水之后,便兀自坐在街角一点点将米汤喝完,随后开始数起碗底的饭粒来。
苏伦原本是不愿意和喝这些粥水的,只是看到林阳居然毫不介意,直接喝下,他身为这一次赈灾的主官,自然不能退缩。
而且在询问之后,得知林阳想要做的事情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的将米汤饮下。
林阳见苏伦也跟着一起吃,心中对其好感更甚,说:“老苏,若不亲自尝一尝,怎知道之赈粥,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呢?以往官员负责放赈,皆是被当地的官吏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哪里知道这百姓口中的滋味究竟是何等的味道呢?”
“林小哥,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身为朝廷大员,他走到哪里自然都是有人主动款待,虽说苏伦从未主动要求,但他的确从未享受过百姓一般的生活,除了那一段时间,被林阳抱着投河,最后寄居在王老汉一家的那一段时间。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以为,天下百姓的生活富足,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基础的生活应该得以满足,但事实却是,随着生活条件提高,老天保佑,风调雨顺,农人的田地产量有所增加,可赋税却也相应的提升了不少。
平常人家,也不像一般稍稍有些资产的人家,人人都能吃得起肉,便是当初赔了王老汉一家五百两银子,却因为家中孩子需要读书,一家人依旧省吃俭用,不敢乱花钱。
若非苏伦当时借居,按照王老汉家的一贯生活习惯,最多也不过是一旬食肉一次罢了。
如今,一场水患,让得本就不富裕的江浦百姓,更是雪上加霜,数着碗底的米粒,苏伦轻声问:“我这边有一百来颗米粒,你那边有多少?”
“我也不多!”林阳将那堪堪铺满碗底的米粒递给苏伦看,笑着说:“倒是比老苏你的多些,但也多不了多少,两百多粒的样子。”
“这等赈粥,如何能果腹?”苏伦眼中满是担忧:“单单一个江浦县,便有八万人口,三十万斤粮食,按照每天每人能分到二两算,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
“煮粥可立筷,这是施粥国策,既然见到了,老苏你可不能再秉承着无为而治的思想,趁着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解决掉一些毒瘤!”林阳提醒说:“乱世之下,许多魑魅魍魉应该迫不及待了,正好趁机剪除!”
“谈何容易!”苏伦眼神有些阴翳的说:“今日你也看见了,那袁道虽说对我还算尊敬,但却一点都不畏惧,甚至于连最基础的面上的工作都不打算做,换做是一般的官员,便是粮库之中没有足够的粮食,将自己家的存粮拿出来,都要做足了表面工作,而你看看这粥,表面工作都不屑于去做啊!”苏伦掂量着那已经冷掉的米饭,满是愤怒。
林阳看着自己的碗,也是轻声一叹:“这种人敢如此做,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手中真的无粮可用,其二,便是和老苏你所想那样,这些家伙对你根本毫不畏惧也毫无敬意,便是连做做样子都不屑为之!”
“前者断无可能!”苏伦摇头说:“几天前,老夫便是在这江浦县境内遇刺,这位袁道大人,可是一点都不慌不忙,而且因为县城的义仓修建在高处,粮食几乎没有损失,离开那天老夫便已经检查过粮库,也是我亲自下令开仓放粮的,撑个几天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至于这几天就无粮食可以调用的地步!”
“那就只能是后者,这个袁道有所依仗!”林阳说。
“若无依仗,一个九品县官,怎敢如此行事!”苏伦面露愧疚:“圣上将我派来总督江苏,我却成了一个最无用的官员,早已经无颜去见圣上了!”
“并非是老苏你之过失!”
林阳对于苏伦的处境,也是深感同情,他笑着说:“这一次水患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既然无法从树干解决问题,那就先剪除树枝叶片,没了枝叶,便是再大的树,也会枯死,这叫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
苏伦微微一愣,顿时陷入沉思,一会儿之后,双眸之中忽然一亮:“林小哥,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好用啊,老夫一直都走了歪路,想着要剪除金陵最大的毒瘤,欲要毕其功于一役,却是力有未逮,却忽略了,只要剪除了下面的官员,那么那些家伙便是再怎么手眼通天,也就如无根之水,无水之鱼了,林小哥你可是一句话点醒了我啊!”
林阳微微摆首,说:“老苏,还得提醒你一句,便是要动作,也不要太大动作,一下子剪除太多的枝叶,必须以怀柔之策,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莫要刺痛了青蛙,使其跳出了大锅才好!”
“是极是极,是得温柔的来!以免打草惊蛇!”
苏伦连连点头,轻声附和,其本就是很有智慧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做官做到如此地步,苏伦看向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