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后走出来的绿萼怀抱婴孩,此刻脸色苍白,却强作欢颜道,“多谢少夫人,早在四年前绿萼便绝了这个心思。”张使君收回目光,按下心头的不安,面露愧疚道,“只是对一个女人而言,韶华易逝——”不等张使君把话说完,绿萼淡然摇头,“若是方才他答应了,绿萼反而会失望的。”富少爷之所以还是当年的富少爷,是因为他的无情。
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徒使主仆二人感情生隙,绿萼转移话题道,“听说二夫人收到熙少爷从古州托人寄来的家书?”张使君白皙姣好的脸颊上泪渍尤未干涸,却由衷欣喜道,“是啊,初时云英不敢置信,连回信都不知该如何措辞。”
绿萼笑道,“二夫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其中还有夫人的一份功劳。”张使君一愣,随即抬头望向绿萼,“你都知道了?”绿萼微微点头,“夫人那日的一番话,想必熙少爷是听进去了。”张使君目光柔和,望向怀中睡得香甜的谦儿,幽幽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结为夫妻,若然喜欢,真诚相待,若然不喜,请以发妻之礼相敬,此男子立世之信也。。。。。。”言辞恳切,竟似殷殷教诲。
年富将查看过的卷宗放归原处,每一册的吊牌标注摆放的位置亦分毫不差。做完这一切抬头看时,已是日落时分。年富重整衣冠,走出通政司衙署,远远的就见年季百无聊赖的倚墙独饮。见年富走出通政司,年季晃晃悠悠迎上前去,表情古怪的望着年富道,“你在看什么?”年富左右环顾,煞有介事道,“在看今日这太阳是打哪边落下去的。”
年季也不恼,淡淡凉薄道,“要是你知道那位东亭兄现下正在梨枝苑哭得梨花带雨,不知年富兄是否还有心情跟在下在此闲聊?”年富一愣,“李东亭?他会有什么事?”年季无奈耸肩,“可能是翰林院编撰如此枯燥的执事一干就是四年,想到人生苦短,碌碌无为,于是悲从心生,一时想不通吧?”年富瞪了眼满口胡诌的年季,“他不是那样的人。”一边说着,二人加紧脚步朝着城西繁花似锦的月松苑赶去。
一路行来,酒肆茶楼歌馆无不客座满棚,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士子名流觥筹交错间品茗鉴诗,高谈阔论,而其间谈论最多的便是前日鸿文馆内郭晋安技压群雄,震惊四座,一时风头正劲无人能及。
年季瘪嘴,神情不屑道“你为何不去?”年富淡笑,“我又为何要去?”年季点头,“也是。”二人走进月松苑,却见大厅内人满为患,被士子生源簇拥在最中间左右逢源者正是那位少年才俊礼部侍郎郭晋安。年富举目望去,恰与那郭晋安四目相对,年富淡笑颔首,随即不做停留,打算绕过人潮,另择小径直奔梨枝苑而去。
却听得身后朗声道,“小年大人请留步!”年富暗暗蹙眉,扭过身时已是满面春风和煦,“原来是郭侍郎。”周围人潮纷纷避让,郭晋安朝着年富躬身施礼,“没想到公务繁忙的小年大人居然也认识鄙人,荣幸之至!”年富灿然一笑,“郭侍郎一首‘君子喻于义’,不知愧煞多少读书人,年某不认识都不行。”
尽管郭晋安掩饰得很得体,却还是让年富一眼看穿其内心的高傲与雀跃。郭晋安谦虚道,“那都是在座列位的谦让,加之小年大人当日不屑参与,不然哪还有郭某人前献丑的份。”郭晋安的一番谦虚谨让令在场士子生徒无不心生敬仰,而望向年富的眼神多少有些阴测测的不满。
年季借着扬袖喝酒的空隙,掖在年富身后,低声呢喃道,“收买人心,煽动民意,可是你的强项。”年富眉宇之间尽显一言难尽的无奈,“不是年某不想参与,着实□乏术。”年富话音刚落人潮边缘一位相貌俊朗的青年站起身,高声道,“宁州客民二十余万众联名上书,请入宁州籍,招致宁州土著百姓围攻。宁州秩序一片混乱,各府州衙纷纷告急,条陈奏本更是像潮水一般拥入通政司。如此情况之下,年大人忧国忧民,自然无法抽身参与我等诗词之会。”
年富面露微笑,朝着俊朗男子微微颔首,而俊朗男子则受宠若惊般躬身相拜。就在这时,年富有趣的发现曾经在状元楼内挑起事端的好事者再一次露面,伪装路人甲不满叫嚣道,“这位兄台是何意?我等聚于鸿文馆难道就是耽于享乐不成?”俊朗青年蹙眉,“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阁下莫要随意揣度!”
好事路人甲嗤笑冷哼,“在其位谋其政,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劳心劳力之说。我等聚于鸿文馆讨论诗词策论乃为应对秋闱大比,当今圣上求才若渴,曾于南书房晓谕大臣:寻觅人才当求贤若渴;发现人才当如获至宝;举荐人才当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当各尽其能。我等感恩圣谕,定当拼尽全力以赴,他日高中,戮力报效朝廷!”
好事路人甲抱拳朝天,一番激昂陈词赢得在场士子高声起哄。面对得意洋洋的路人甲,身形颀长,样貌俊朗的杭州士子陈佑铭朗声道,“这位仁兄心气之高,志向之远,令人敬佩。但愿他日高中,也能做到在其位谋其政,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方不负今日之豪情壮语。”
好事者冷哼,欺冷的目光扫过一旁年富,“我等士子寒窗苦读十载,方得入仕为官一方,想到旧日种种艰辛,感同身受,定能体恤黎民稼樯之苦。怕就怕那些封荫祖上之功勋,赐同进士出身的纨绔子弟,素餐尸位,痛寒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