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首列席而坐的魏王、齐王、楚王、梁王等陈汉宗藩,脸上挂着笑,只是如齐王的笑意更像是一种带着讥讽的笑。
父皇的女婿可不好做!
小儿成了天家亲戚之后,如果只是仅限于兵事才略也就算了,但偏偏在政务上也跃跃欲试,显耀己才。
这就是取祸之道!
如此文武兼备的帝婿,父皇现在还能容之,一来春秋鼎盛,自忖压得住,二来东虏之事还离得不这小儿的能为。
可等上了年纪以后呢?等到东虏平定呢?势必猜忌深刻,忧惧忌惮。
以他观之,贾珩不死,朕心难安。
死了的名臣才是好名臣。
现在小儿越是得意,以后下场越是凄惨!
楚王倒没有这么悲观,目光热切地看向那一身大红喜服的少年,心头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南安郡王严烨身形如苍松,精神矍铄,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酒,苍老眼眸中冷意滋起。
小儿如今是愈发志得意满了,但月盈则缺,水漫则溢!
柳芳、陈瑞文、马尚等人目中冷意闪烁,静静看着那喜服少年。
倒不是嫉妒贾珩得尚配公主和郡主,而是经此一事,势必与天家更为亲密,更难对付。
可以说,这些武勋俨然将贾珩当成了大奸大恶的国戚、宗室。
如果将来开国武勋一脉得势,这在陈汉版《杨家将》传里,贾珩高低得安排个类似潘美的反派角色,而彼等才是满门忠烈。
而一众清流文臣看向那少年,脸上的神色更多是复杂。
尚配一公主,一郡主,这是多大的荣耀?
陆理目光盯着那少年,心头涌起一股屈辱。
根据宫里的意思,等会儿要让他念诵祷辞,给这贾珩小儿念诵?
奴颜婢膝,奇耻大辱!
而三位或明或暗的贾珩岳丈之列。
林如海这位准岳丈,则是捏着颌下胡须,瞧着那少年,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儿倾心子钰,将来公主和郡主嫁给子钰以后,子钰以后还能多陪陪玉儿吗?
贾政同样看着那少年,面上带笑,心头满是欢喜之色。
这样的天家恩宠,纵是宁荣两公在时,也略输一筹。
至于秦业……今日告了假。
倒不是置气,而是自觉实在有些尴尬。
贾珩此刻与咸宁公主、李婵月拉着红绣球绸带,沿着宽阔的石阶在宫女和内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着熙和宫行去。
因为要保持步调一致,又要雍容典雅,是故走的缓慢。
而此刻已是近晌,日光从南方照下,落在三人身上,在崇平十六年的夏天,恍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盛世画卷。
事实上,在廊檐下的数十位画师,也正在执画笔描摹着今日的盛景。
或许千年以后,在博物馆中,讲解员对着这幅画卷叙说:“这是卫国公娶着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的婚典图,这是一场具有标志性的历史事件,正式拉开了陈汉……”
贾珩此刻与咸宁、李婵月,在众人簇拥下,跨过一道高高的红色门槛,进入大殿之中。
此刻,大殿两侧的文武官员,哪怕再不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少年,心头可谓五味杂陈。
许庐此刻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停,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仔细思量,卫国公的确有大功于社稷,单凭执奴酋之首,就有些震古烁今,不知如何赏赐,而圣上嫁女,压制其爵位升迁速度,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可如此一来,卫国公与天家成了亲家,如是来日有莽新、杨隋之事发生,虽说今汉不是前汉,但也不得不防。
而且,真的压得住卫国公吗?
此人不仅通擅兵事,又晓达政务,那新政四疏,还有巡盐、治河。
说白了,就是贾珩基本就是万金油,犹如十全老人身边儿的傅恒,福康安,阿桂……
随着礼官的清朗声音响起:“一拜天地,跪。”
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向着大殿朝外的方向跪下,叩拜着。
而殿中心思繁乱的文武群臣,也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这时,翰林院学士陆理忍着一股心头的恶心,“刷”地展开明黄色的绢帛,展开翰林院书写的祷祝之辞,声音清朗,文笔骈俪,这祷祝之辞自是奏禀于天地。
自今日而始,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结为连理,并且在祷祝之辞中细说了兼祧的缘由。
毕竟,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这兼祧之法总要寻找依据。
殿中一些喜好文辞,寻章摘句的老臣,都捻起了胡须,如饮佳酿。
贾珩充耳不闻,与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跪着天地。
“起。”待陆理捏着鼻子将辞疏念完,礼官高声说着。
在一对半新人的转身之时,礼官也没有耽搁,高声道:“二拜高堂,跪。”
崇平帝看向三人,心神中也有几许欣然或者说成就感,今日之局面可谓他一手促成,当然也是子钰争气,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咸宁和婵月才能嫁给着他。
崇平帝看向三人,笑了笑道:“咸宁、清河与卫国公请起。”
“谢父皇。”贾珩面色微凝,朗声说道。
相比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他不管什么时候还是称呼娘娘为佳,在天子私下时候称呼父皇,反而显着亲昵。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也起得身来,在红色盖头下的一张瓜子脸蛋儿和鹅蛋脸蛋儿俱已娇羞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