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崇平帝心头生出查抄甄家之念,却说贾珩这边儿用罢晚饭,众人在内堂中陪着贾母叙话。
凤姐在一旁不时说着笑话,荣庆堂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连李纨都是抿嘴笑,至于黛玉同样拿着手帕,掩嘴笑着,一双熠熠目光落在凤姐脸上。
而笑声也穿过青墙,在静夜中,让隔壁一座厢房中,孤灯相照,对影成双,手持毛笔,苦苦思索,在信笺上写着观后感的宝二爷,为之抬起头来。
“二爷,喝杯茶吧。”袭人这是端着一杯枫露茶,轻笑说道:“今晚先写了一篇,明天上午再写另一篇。”
这位宝玉身旁的一等丫鬟,因宝玉尚小,此刻倒还未监守自盗,再让王夫人谢谢她。
宝玉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苍茫夜色,说道:“袭人姐姐,老祖宗那边儿欢声笑语的,我不在那边儿,好像大家的日子也这样过。”
顿起了笔,突然发起“迅哥儿”之叹的宝玉,目光痴痴,心头被一股酸涩充斥着,不知何时,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二爷这是又发癔症了。”袭人轻声说道,目光闪了闪,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开解的话,轻声说道:“许是琏二奶奶在说笑话罢。二爷快些写罢,明日,那位珩大爷还要查看呢。”
宝玉含泪应了一声,埋头苦写。
荣庆堂中——
王夫人轻笑了下,开口说道:“老太太,追缴那几家银子亏空的事,我看着凤丫头也不好抛头露面,珩哥儿他手下之人多,不如……派几人帮衬着一些。”
这话一说,欢笑不停的荣庆堂,就渐渐止了。
贾母面上笑意敛去一些,轻声道:“宝玉她娘,方才凤丫头的意思,珩哥儿最近也很是忙碌,也不好再劳烦人家,再说追银子亏空的事儿,我们府里不是抽不出人手,让林之孝带几个仆人去,凤丫头清点着账目。”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宝玉他大伯说要亲自操持这事儿。”
听话听音,贾母闻言,就是默然,须臾,才道:“我回头和他说说。”
荣庆堂中,经过王夫人这一打岔,那种欢笑的气氛就倏然不见。
贾珩也是起身告辞。
贾母笑道:“珩哥儿,多留了你一会儿,也不知你媳妇儿在家怎么挂念,回去吧,对了,别忘了后天开祠堂祭祖一事,凤丫头明天就可筹备着,鸳鸯,夜里黑,你提着灯笼,替我送送珩哥儿。”
凤姐笑容凝滞了下,将到了嘴边儿的“平儿,你提着灯笼,送送珩大爷”这半句咽了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老太太也早些歇着。”
说着,看了一眼荣庆堂中的李纨、探春、迎春、惜春等人,而后点了点头,随着一旁的鸳鸯就出得荣庆堂。
贾珩行至廊檐,看着一旁着翠色襦裙,薄施粉黛的鸳鸯,轻笑了下,说道:“鸳鸯,夜寒露重,将灯笼给我,我自行回去就是了。”
鸳鸯鸭蛋脸儿现出盈盈笑意,道:“老太太让我送珩大爷,怎么也要送到过道那边儿的门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先前,蔡权带着的京营军卒和谢再义已经着人送了过去,故而倒也不用去汇合,贾珩就是和鸳鸯沿着回廊走着。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过垂花门,许是因为有了先前贾母的“过一二年许人”之语,少女心底多少涌起一分羞意,眼角余光不时看着一旁的少年,只见那少年面容清隽,神情默然,目光不时闪烁,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鸳鸯粉唇翕动了下,轻声道:“珩大爷,老太太今儿看着挺高兴的。”
贾珩面色顿了下,轻笑回道:“有琏二奶奶在,老太太哪天不高兴?”
鸳鸯也是笑意繁盛几分,说道:“今儿个,看着比之往常要高兴的多,我伺候老太太有些年头儿了,老太太以前虽得琏二奶奶逗趣儿着高兴,但老太太心里的忧虑藏得深,旁人都看不出来,今儿个倒是真高兴……许是因两府里有着主心骨了。”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鸳鸯看了一眼贾珩的脸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说道:“珩大爷,是我多嘴多舌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忽地顿住步子,转身,将一双熠熠目光看向鸳鸯,道:“说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仔细思来,也是有趣的紧。
先前他和平儿说体谅凤姐难处道的话,这边儿,鸳鸯借机和他说这些话,让他体谅着贾母的难处。
一前一后,一来一回。
鸳鸯步子也是微顿,迎着少年目光的打量,粉唇翕动了下,只觉得心头有一股脑儿将心里话说出的冲动,以一种清脆的声音说道:“珩大爷,我是个奴婢,斗胆不知高低,想和珩大爷说几句心里话,不知大爷愿不愿听?”
贾珩轻笑了下,道:“你说吧,我听着。”
鸳鸯似被少年和煦的笑容鼓舞,轻声说道:“我知道大爷因为东府的事,其实早先对西府里的人有看法,但老太太怜贫惜弱,不是心底坏的人,一直也没害过大爷不是。还有那些老仆,老太太未必不清楚的,只是顾念着旧情,当然,这在大爷眼里看着是软弱了一些。还有平日老太太溺爱宝玉了一些,大爷想来也看不上宝玉那性子的,但老太太也是因珠大爷……”
说到最后,似是担心贾珩生气,顿住不再说,柔声道:“珩大爷,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若是觉得不中听,只当我没说……”
贾珩点了点头,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