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归根结底一句话,王夫人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贾母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头疼无比,主要还是拿捏不住珩哥儿的心思。
当初说着让他操持,现在中途反复,不是摆明了不信任他,还伤了荣宁二府的情谊。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贾母想了想,道:“这事儿要不还是等珩哥儿回来,让他好好和宝玉老子和她娘商量商量,怎么样?”
在这一刻,贾母依然选择了活稀泥。
王夫人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忽地,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只听得林之孝家的,匆匆跑进厅中,道:“老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贾母心头诧异,喃喃道:“政儿,他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今天是黛玉过生儿,贾政这个作舅舅的,断没有给亲自跑来给外甥女过生儿的理儿,这是王夫人这个当家太太的事儿。
不过也想着贾政过来,正好岔开这一节,解着围,连忙道:“让他进来。”
林之孝家的应了一声,折身返回唤贾政上来。
这一下子,自然就截住王夫人的话头。
王义媳妇儿也撇了撇嘴。
不多时,贾政上了二楼,先向贾母见了礼,未等贾母询问来意,皱了皱眉,当先问道:“子钰还没回来?”
这时,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只是天香楼中灯火璀璨夺目,明亮如昼。
“你寻他有什么事儿?”贾母好奇问道。
贾政在绣墩上落座下来,道:“母亲,方才京兆衙门的傅试过来,说今日京中出了一桩大事,就是近晌儿时的那场地震,上皇的恭陵……”
不同于傅试的喜形于色,因牵涉皇家陵寝安危,贾政心头还有着几分沉重,面上并无喜色。
“皇陵坍塌,圣上震怒。”
贾母面色微变,惊声道:“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天香楼中众人也是面色微讶,半晌午地震时,她们知道,可动静看着并不大,只落了几片瓦,这怎么还能将皇陵给震塌了?
宝钗捏着手帕,水润杏眸中闪过思索,心头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她记得皇陵是谁监造来着?
贾母问道:“现在外间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毕竟经得事多,太上皇陵寝坍塌,非同小可,只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贾政沉声道:“工部两位监造官,还有内务府的官儿,都被一体拿捕至诏狱,想那忠顺王府督造皇陵,只怕也涉案其中了。”
说到最后,饶是没有幸灾乐祸的弹冠相庆,但心底未尝没有一种大敌稍去的如释重负。
他能不能起复,其实倒不打紧,关键是忠顺王,这样一位不怀好意的王爷时刻对家里虎视眈眈,实是让人寝食难安。
贾母面色变幻了下,心头就是一喜,感慨道:“这可真是……”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这几个字也不好说出口,毕竟事涉陵寝,身为国公勋贵,整的好像多高兴一样。
天香楼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消化着这个消息。
如宝钗、元春,还记得先前忠顺王前往相送贾赦以及贾琏的场景,这才多久,就……
还是因为地震,莫非是天谴?
探春英秀眉眼中现出一抹奇色,欣喜道:“老祖宗,珩哥哥现在不就掌着锦衣府?诏狱是不是他管着?”
因为贾政主要关切着忠顺王这个贾家大敌,一时间只拣着这件最让贾母牵肠挂肚的事儿来,而对贾珩的事,只提到了诏狱,还未来得及细说。
“那就是珩弟在审着忠顺王了。”元春也惊声说道。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
贾母愣怔了下,将心头一抹古怪压下,面色复杂,笑道:“探丫头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珩哥儿身上领的差事多,还有个锦衣都督,是吧?”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不知为何,竟觉得有几分古怪。
贾政这才说道:“子钰确为主审官,听傅试说,今个儿一天都在抓人,先抓捕了工部的两位堂官儿,另外还有屯田清吏司的郭郎中等三十多位官员,忠顺王管领的内务府也抓捕了不少人,前前后后抓了差不多五六十人了吧。”
“这……竟这般多?”凤姐闻言,眸光闪了闪,惊讶问道。
工部、内务府两衙,大大小小官吏,大鱼小虾,抓捕了五六十毫不夸张,而且随着时间过去,这个数字还会膨胀。
什么叫兴大狱?
就是监狱虽大,抓的犯人装不下。
“怎么抓这么多人?”李纨忍不住开口说道,秀雅玉容上见着惊异。
探春凝了凝英气的秀眉,轻声说道:“这等大案,株连甚广,只怕牵连上百都打不住呢,男的人头落地,或流或死,女眷充入教坊司,惨不忍睹。”
贾母面上同样现出唏嘘,感慨道:“大狱一兴,从来是不知几家嚎哭。”
众人都是心头一凛,但旋即放松下来。
无他,主要是和她们贾家无关,而更能以一种抽离的怜悯心绪去想象,这种心理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幸不在己的比惨心理。
贾政道:“听说内务府那边儿还死了一个参将,听傅试言是集兵拒捕,被子钰用天子剑斩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可卿秀眉微蹙,虽然知道已没有事,但心头难免提心吊胆。
宝钗杏眸现出一抹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