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锦衣府,镇抚司
在一众锦衣将校的迎接下,贾珩进入官厅之中,在条桉之后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镇抚使刘积贤。
“按着都督的吩咐,已经着经历司派人讯问,甄应嘉列出了一个账目,但一些事情因为年代久远,款项并未着人记录,卑职还在派人查证。”刘积贤拱手禀告道。
这就体现出甄应嘉与郭绍年之间的区别,后者在为两淮都转运使期间,将隆治帝的每一次南巡,从两淮盐运库银中挪用的数额都有记载,为的就是防止以后清算下来,保一个清白名声。
而甄家则是被富贵荣华迷了眼,掩饰、销毁罪证尚且来不及,何况会着人具细录载。
贾珩点了点头道:“慢慢鞠问,不急,体仁院的员吏都有抓捕到桉吗?”
“回都督,已经派人前往抓捕相关桉犯。”刘积贤轻声说道。
贾珩道:“体仁院的贪腐不仅仅是甄家一家,还有其他的几家,都要仔细核查。”
刘积贤拱手称是。
“都督,刚刚,从北平府那边儿送来的飞鸽传书。”刘积贤道。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份笺纸。
贾珩从中抽出笺纸,翻阅了下,面色微动。
北平那边儿递送来的消息,女真派出了使者,想要以修和约以及敬送财物为筹码,换回豫亲王多铎。
贾珩看完,将笺纸收起,目光明晦不定,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他在江南呆不久了,需得回去,对付来自朝臣的掣肘。
毫无疑问,齐党、浙党之中肯定有持和约之论者,而他就是要将这些软骨头识别并踢出来。
而且需要进一步影响崇平帝,防止天子为谗言所惑,斩女真亲王首级,才是让大汉再次伟大的第一步。
贾珩点了点头,拿着记载文字的簿册,返回后堂的一间书房,这是平常用来办理公务的地方。
贾珩看了一遍,递送给咸宁公主,道:“咸宁,你可以看看,上面每一笔账簿,记载的很是清楚。”
咸宁公主清冷如冰山雪莲花芯的玉颜微微顿了顿,好奇问道:“先生,贪污金额如何?”
贾珩拿着簿册,轻声说道:“接待着上皇,前前后后有着六次,每一次南巡都靡费甚巨,隆治九年,接待总花费更是高达三百四十万两,这还不连盐商捐输报效的银两,此外还有宫里各处的孝敬。”
甄家有罪吗?其实还是上层权贵阶级的腐朽和堕落的其中一方而已。
李婵月郁郁眉眼中带着几分关切,近得前来,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这些银子还能追回来吗?”
贾珩道:“追不回来了,哪怕是甄家全部抄检,也难以填补这笔巨额亏空,只能是往前看。”
以他估算,甄家的财货底蕴大概也有个千万家资,当然这是算上不动产、金银首饰、古董字画的前提下。
所谓先前的填补亏空,只是说填补甄家这些年贪腐的国帑,而非对太上皇南巡靡费的填补。
贾珩将账簿递给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轻声说道:“咸宁,你和婵月在这儿先看着,我去看看多铎。”
自从多铎被俘获以后,他除了让锦衣府严加看管之外,就没有再见过这位多格格。
多铎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前几天就曾拿头撞墙,但很快为昼夜监视的锦衣府卫制止,而在经历了锦衣府卫的抢救之后,自杀意志有所减弱。
咸宁公主放下簿册,看向贾珩,道:“先生,我同你一同去罢。”
她也想如在河南那边儿与先生形影不离,而不是让堂姐现在取代了她的位置。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那婵月怎么办?”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看向两人,轻声道:“我在这儿就好了,你和表姐去罢。”
贾珩看向眉眼清丽的少女,轻声说道:“你自己在这儿多没意思,等会儿先在诏狱外等着就是了。”
咸宁和婵月现在变得有些黏人,他走哪儿跟哪儿的节奏,而相比咸宁的直接索要,婵月其实更为隐性地想要他的关心和留意。
李婵月“嗯”地一声,明眸亮了下,心头带着欣喜。
诏狱,监牢之中
被生擒几天之后的多铎攀膝坐在一团枯草上,身形句偻,借着囚牢东南上方一个小小的窗口,光线泄落下来,可见这位女真亲王蓬头垢面,额头上缠着一块儿嫣红带血的布条,脸颊凹陷,目中满是血丝。
伴随着铁门从远处打开的声音传来,多铎循声而望,目光阴沉几分。
这熟悉的脚步声音,他太过熟悉了,是贾珩!
果然,只见几个锦衣府卫簇拥着一个少年,自阴暗的甬道上而来,一路安静的可怕,在贾珩这等锦衣都督面前,并没有多话的牢头。
贾珩看向栅栏之后的多铎,此刻为了防止多铎逃走,已经给这位亲王上了脚镣和锁链。
“哗啦啦……”铁链拖动着地面的声音响起,多铎凝眸看向那少年,目中满是愤恨之色。
“贾珩!”多铎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口中挤出两个字。
贾珩此刻按着腰间的天子剑,目光审视着对面的多铎,问道:“多铎,别来无恙?”
从他来扬州之时,这位女真亲王开始刺杀于他,到现在沦为阶下之囚。
多铎一言不发,隔着铁栅栏看向那少年。
两人对视片刻,多铎冷笑一声,说道:“你纵然今日侥幸胜过一场,你大汉吏治腐败,贪官污吏横行,百姓苦不堪言,你一个人又能支应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