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脸色变幻,目光有些不自然。
王夫人白净面皮跳动了下,手中佛珠不再捏着。
贾珩道:“老太太,先前就和老爷说过,宝玉不可再混在脂粉堆儿里,如是住在园子里,又与诸姐妹吵吵闹闹,哪还有心思学习?再说宝玉也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也需得避讳一些才是。”
贾母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道:“珩哥儿。”
贾珩道:“老太太,让宝玉在学堂好好读书吧,争取来年进学,纵然中不了进士,中个举人,将来也好帮他谋个一官半职,举人总不落下闲话,如是再在园子中虚度光阴,如何能行?”
许多青史留名的名臣,许多也都不是进士,如前明之海瑞,晚清之左宗棠……乃至一个监生出身的田文镜,青史之上屡见不鲜。
而贾珩一句话,将贾母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堵了回去,苍老眼眸中满是惊讶。
帮着宝玉谋个一官半职……
如果是旁人说这个话,贾母可能还会觉得净说漂亮话,但这是贾珩出言承诺,加上先前贾政的升官儿。
贾珩的信誉那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由不得贾母不掂量掂量。
鸳鸯凝眸看向那少年,暗中点头,这话一出,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了。
贾珩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起身道:“老太太,我先回去了。”
贾母心头略有几许颓然,说道:“珩哥儿,你去忙吧。”
贾珩朝着贾母拱了拱手,举步离得荣庆堂。
荣庆堂中,贾母默然半晌,响起一声叹息,看向脸色不大好看的王夫人说道:“宝玉她娘,珩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王夫人目光怔怔,讷讷地点了点头,此刻心神也不知什么滋味,只是心中反复萦绕着一句。
将来也好帮他谋个一官半职……
哪怕王夫人过往再是不喜贾珩的“轻狂”,但却不能不信贾珩的承诺。
贾珩返回宁国府,命人取了兵部的告身公文以后,前往京营。
京营,中军营房
见得那蟒服少年,贾芳迎将上前,抱拳说道:“节帅。”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贾芳,问道:“宋主簿呢?”
贾芳说道:“和谢将军前往显武营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在锦衣府卫扈从下进入中军营房,将手中的牛皮包裹放在一旁的帅桉上,说道:“这是兵部那边儿的告身,你将告身按着名姓,给诸位将军送去。”
南下军将晋升的仪式,他不再大张旗鼓地举行,否则容易落人话柄。
贾芳闻言,连忙抱拳称是。
“里面也有你的一份。”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语气自然亲近。
贾芳经南面的战事,已升迁为游击将军,当然他承认使了一些力,算是贾族族人中唯一个让他稍稍破例的。
功劳其实还好,在南边儿不避锋失,有斩将夺旗之功,经得起检验,就是年龄有些年轻,问题其实也不大。
贾芳闻言,心头剧震,抱拳道:“珩叔。”
贾珩没有去看贾芳,而是拿起一旁的簿册,低声说道:“过年了,你多回去陪陪你母亲,最近族里庄头儿送了不少特产过来,府里都给你们分好了,莫忘了打发亲兵去领。”
贾芳闻言,目光定定看向那少年,鼻头只觉一酸,眼眶中就渐渐冒起热气,重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父亲早丧,珩叔对他一心栽培,几如生父……
贾珩翻开蓝皮簿册,摆了摆手,说道:“去罢,我看看公文。”
他这几天不打算返家了,而是在京营住几天,将未完的作训大纲写出来,观摩军将作训。
和议既罢,战事不定何时一触即发,在天子以及群臣跟前儿必须拿出一些积极态度来。
其实,回来之后一共就歇了两三天,人终究不是机器,不可能总是绷着一根弦儿。
回京朝争以后,中间除了逗了逗早已在濠镜认识,性情萌软可爱的小姨子,别的也没什么。
不然呢……继续丢手绢?
贾珩压下纷乱的思绪,提起一管羊毫毛笔,开始书写着作训大纲,纸页刷刷而响,不知何时,天色昏沉,冬日原就天短,天黑的极快。
中军营房之内,桌几上的油灯倏而亮起,橘黄色烛火充盈室内,铜盆之内炭火熊熊,在日升月落中再次熄灭,燃起几缕青黑色的烟丝,而桌桉一角的簿册却逐渐厚实起来。
分明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五天时间过去。
首先是五城兵马司差遣,崇平帝批阅而下,贾珩彻底卸任五城兵马司的职务,落在一众风闻奏事的科道清流眼中,终于顺眼了一些。
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军机大臣,一等武侯领锦衣都督,督问军器监,职责无疑更加清晰和明朗。
贾珩在五天时间内,并未返家,几乎住在京营营房,并未返家,白日或是点验军将,校阅军兵,或是前往军器监督促火铳督造事宜,准备召集锦衣府和京营的联席会议,准备解决察哈尔蒙古。
而这兢兢业业的一幕自然也落在朝堂的有心人眼中,赢得普遍赞誉。
起码这个军机大臣,真是并没有因为取得一些功业就从此不思进取。
那么荣宁两府因为封侯的稍作庆贺,以及贾家一座庄园的竣成,在这样的背景下,再多做置喙,自然就有些吹毛求疵。
而这一天上午,神京城外的官道上,积雪早已融尽,不过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