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之后，林守溪还记得白日里的事.
他觉得那些事太过荒唐，他无法想象那样神志不清的自己，不过幸好，温柔善良的楚映婵照顾着他，在纵容他的同时也阻止了他许多过分的行径，没有让慕师靖真正被侵犯.
不过回想起与楚楚的风情万种，他的心跳不由加快.还是梦里好，梦里至少是清醒着.
这样想着，他将手伸入胸口，抓住心脏，双手合拢，抑至住了他的跳动……他感到了无比的平静.
魔又来了.
它一如既往地大喊了几百声纳命来，喊累之后，它才开始破口大骂林守溪，说你这厮不讲理，每次打到一半就跑了，不能尽兴.
“我已经找到打败你的办法了.“林守溪结跏趺坐，仰望天空，神色肃穆.“什么?“
魔先是一惊，随后大笑:“哈哈哈哈，你想诈我?我可是知识与智慧的象征，你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林守溪猛地撞了过去.
燃烧着的魔被他的气势所慑，一个不稳，被撞得跌翻在地.林守溪将魔死死地压在身下.
这些天的大战之后，魔上的绝大部分文字都已被抹除，剩下的文字也东倒西歪，根本不成文.林守溪找了片空白的地方，咬破手指，用血流如注的手指当成笔，在纸上写字.
他默写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古诗，前面的内容按部就班，流水般倾泻下的诗文让魔感到无比惬意，不想抵抗，可最后一句……每到最后一句时，林守溪都会擅自更改，把其他诗句凑过来.
林守溪不停写着，直到将十根手指写得尽数干枯才罢休.他仰起披散的长发，盯着魔.
魔痛苦不堪，它无法忍受这样的诗句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上，它开始撕扯自己的身体，将诗句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回去，排列意味着撕扯，他为了将诗句拼凑完整，将写有诗文的几页撕成了无数纸条.
“它们呢?它们的前文是什么?它们的后文是什么?为什么找不到对应?!“魔拿着几张诗条，拼命质问:“这句，这句还有这句!为什么只有孤句，它们的后文是什么?!“
“哦，我没写.“林守溪轻描淡写地回答.
“写!你给我写!你给我补全它们!“魔发疯般大叫.
林守溪却反问:“不喜欢可以烧掉啊，你为什么不把它们烧掉呢?“烧掉……对啊，为什么不烧掉……
魔醍醐灌顶，亲自将这些纸条送到了封面与封底的火焰上，看着它们被烧成灰烬，收获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这样就好了.“
魔如释重负，拼凑出了一个“笑“字，贴在页眉.“好了吗?“林守溪反问.
他割开了自己的身体，放了满满一钵血，端着它走到魔旁，席地而坐，枯指蘸血，落向魔.
魔恐惧地大叫，但他现在太虚弱了，根本.他开始在魔上写文章.
他写的很认真.
可是那篇文稿却是语句不通，错字频出，逻辑混乱，魔不可抵抗地读着写在它身上的文字，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它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几乎痛苦得要清醒了.
“住手!住手!住手!“
魔的页面上，文字的笔画像是突起的经络，它蠕动着，弹跳着，勾引着魔发出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什么东西!你在写什么东西?!烂，烂!烂!!你给我停笔!停笔!这种烂人也会烂的!你会肠穿肚烂四分五裂不得好死!你还活着干什么?你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写这么烂的就应该去死!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啊!!!“
魔的呐喊下，林守溪停下笔，他用血浆洗着手，脸上毫无神采.“是啊，这种烂为什么不去死呢?“林守溪说.
魔忽然沉默了.它好像是在骂自己.
这一刻，无穷无尽的怒意从魔的身上爆发了出来，它猛地起身，将林守溪按在身下，想要将它杀死，林守溪没有抵抗，只静静看它.
魔想起了很多事.
它想起了它还是纸浆的时候，想起了它被装订成册的时候，想起了它被放到桌上任由写的时候……笔落到它的身上，笔毫是软的，墨水是腻的，像是有人在用舌头舔它.
它身边堆积着同伴的尸体，它们都是残次品，被主人撕成了碎片.残次品就应该被撕成碎片.残次品就应该被毁灭.
它早就是残次品了.“我脏了……“
魔盯着林守溪，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但它没有眼泪，它的眼泪已被火焰烧得一干二净，魔大哭着，大叫着，封面上“九明圣王丹“五字也开始模糊起来.
魔心急如焚，它遍地寻找着零散的文字与笔画，希望将它们重新拼凑起来，只要能拼起来，它就还是万人渴慕的神丹典籍，是举世争夺的无价之宝，它拼凑着，拼凑出了一个个它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
臃肿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像是动物排出的卵.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魔死死地将自己合上，不敢打开.
它不敢看到自己.“烧掉吧，为什么不烧掉呢.“林守溪说.“什么?“
魔呆住了.
“为什么不烧掉自己呢.“林守溪的话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烧掉自己吧，眼不见为心净.“
“眼不见为心净……“魔喃喃地问:“我有心吗?““有.“林守溪肯定回答.
魔听了很高兴，像是得了神启一样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起来.
“为什么不烧掉呢，为什么不烧掉呢……烂掉了就应该烧掉的啊……“
魔放声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