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涴担忧着咬牙切齿的高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玉辂外突然传来喊声,让高纬和陈涴皆一惊,高纬曲起中指扣了扣辂壁,示意玉辂停住。
玉辂外传来赵庸和人交谈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爷,平原王病重。”
玉辂里沉默了一阵,才响起皇帝的声音:“赵庸,你带三分之二的禁军护送皇后回宫,其余禁军随朕去平原王府。”“是。”
两名内侍当即移开两扇檀木小门,高纬弯腰出来,了另一名内侍牵来的突厥马,撩起袍摆,敏捷地跃到马鞍上,随后转头对自己周围的禁军喊道:“走!”“是。”
车队本来已经临近大明宫,百姓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今日高纬所穿的是深绛无纹常服,很难让人猜出她的身份,倒是并未引起很大的骚乱。
赵庸骑在马上着渐渐离去的高纬,为难地朝玉辂问道:“娘娘,是否回宫?”
“立刻回宫。”玉辂中很快传来陈涴毫不迟疑的声音,赵庸点头,招手大喊:“回宫!”
平原王府
段韶的两个年长儿子段懿和段深在大堂外的大道上来回徘徊,焦急等待。
“咴”府外传来数声马叫声,没过多久,进来一个绛色的身影。
两人连忙行礼:“拜见陛下。”“免礼,平原王何在?”“家父病重,在主寝殿中修养。”
高纬点了点头,随着两人前往段韶养病处。
高纬想过外寝殿内会有许多人,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甚至于自己的两位姑姑也会在此。
向两位皇姑简单作揖行礼后,直接走到內寝殿里。
在到段韶的那一刻,高纬心头一震:
昔日的齐朝第一元帅,形容枯槁地躺在床榻上,锦被上的两只手瘦骨嶙峋,往常光洁的下巴上长满胡渣。
高纬心头一酸,论起血缘辈分来,段韶是她的亲表叔,待人温和有礼,段韶在朝政上一直尽力为国分忧,没想到几个月不见,段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表叔,侄儿来你了。”段韶睁开眼,到高纬时,黯淡无光的眸子里出现微弱的光彩。
“陛下。”高纬赶忙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听他继续说:“臣不行了,臣没什么遗憾,只是放心不下两件事。”
“哪两件事?”“一是我的幺妹,段太昭仪,我实在不忍心她继续担着一个文宣太妃的身份,在后宫耗尽年华,她今年也不过三十九岁啊。”
“您想让我做什么?”“臣想请陛下废除她太妃的身份,为她与唐邕赐婚。”
“昌国公唐邕?”“是的,玉华她年少时就喜欢唐邕,只是当时唐邕身份低微,又是鳏夫,我就没有同意,没过多久,文宣帝为了要笼络段氏,迎娶了玉华,但我没想到,几十年了,唐邕都没再娶妻,去年我进宫望玉华,发现她还没忘记那段少时情,陛下,臣只有这一个妹妹,臣求你了,应允臣吧。”
说着,段韶挣扎着要起身叩拜,高纬赶忙拦住他,叹了一口气:“好吧,朕答应你。”“臣多谢陛下!”
“那么另一件事又是什么?”段韶从床旁的几上拿起一份黄绢,交给高纬,甫一打开,就愣住了:“这不是先帝河清四年的赐婚谕旨吗?”
段韶点点头:“先帝待臣亲厚,更是让臣的次子尚永昌长公主,这本来是天大的恩宠,只是段深太不争气,让他们夫妻之间一直貌合神离,臣也为之神伤,如今臣大限已至,不愿他们之后的几十年还这样,恕臣大胆,臣请求陛下让他们和离吧,这样对皇家和段家都好。”
高纬默然不语,永昌长公主和段深的这段婚姻确实一直让她头疼不已,却碍于是高湛的旨意,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段韶提出这个请求,正好让她有了借口。
但也不能答应得太绝对,所以高纬说道:“如果他们都同意和离的话,朕就立刻下诏。”
段韶终于放心了,转头从玉枕旁艰难地拿起一个手掌大的檀木盒,颤颤巍巍地向上抬。
高纬赶忙接住,打开木盒,到那躺在黄缎上透着温润光华的羊脂玉物件,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段韶低低喘着气:“自臣四十岁起,就长期掌握庞大兵权,虽然陛下相信臣,但是武将掌握兵权还是不合适,所以今日臣想将这虎符交还陛下,助陛下巩固皇权。”
高纬露出一丝笑意:“若是朕没有答应表叔那两个请求,你还会将虎符交给朕吗?”
段韶沉默不语,的确,他原先的想法便是得到高纬的承诺后,才将白玉虎符交给她。
将木盒收入袖中,淡淡说道:“表叔好好休息吧,朕改日再来望你。”
段韶垂下眼睑,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恕臣不能恭送陛下了。”
夜,宣政殿房
双龙纹黄绢铺在小几上,中舍人刘承趺坐于几后,一边听着皇帝陈述谕旨大概,一边捏着湘竹毛笔起草诏。
诏写完后,刘承将诏交给皇帝,皇帝确认无误后,他才敢将在黄绢最下方写上“钦此。”
最后交给赵庸,让他将玉玺按到黄绢上,然后与先前的一封诏共同放到托案上,用青缎罩住。
刘承原先想写完诏,皇帝就会命自己退下,没想到皇帝只是盯着案上的托案,不发一言,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
说实话,高纬今天有些被自己的那个异母三姐永昌惊到,她真没想过永昌会那么果断干脆,反而是段深犹豫不决,最后被永昌冷言相讥,才怒然同意和离。
他们这段婚姻是高湛的一记昏棋,长此以往,不仅不能达到笼络段氏的地步,反而会让段深怨恨皇室,并断送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