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2008年,羊城已经发展得相当不错。
人们通常将“北上广”这个称谓挂在嘴边,那代表着三座超一线城市,代表着一种向往,引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
这座城市高楼林立,一栋栋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它们固然打造出了一派繁荣的景象,却也遮挡了光鲜背后的破败。
城中村、棚户区,这是羊城这座城市很难抹去的标记。
是绝大多数外来务工人员扎堆的地方。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本地人都当得了房东。
石楼村。
与其他城中村没有太大区别,夹杂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从空中俯瞰,破败景象仿佛一块牛皮癣,四周被高楼大厦围拢。
终日阴潮,少见阳光。
一栋水泥墙斑驳的小楼,楼道口旁边有一根线束凌乱的电线杆,逼仄的小巷只能容单车、电瓶车之类的车辆通过。
夏家住在三楼。
六十平方左右的面积,空间被利用到极致,打造出四室一厅的空间,厨房安置在阳台上,占据一半面积,另一半便是卫生间。
户主的名字叫夏长林。
夏家老爷子的名字。
他从三十岁盼到六十多,依旧没盼来拆迁,这辈子已经不做指望。
倒是苦了儿孙。
没给他们留下半块好的生活环境。
小小的房间里,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掉漆严重的小书桌,余下的空间,便仅能走动路的样子。
既然地面没有空间,便只能从立体空间上动心思。
所以这张小床是与学校宿舍一样的一米二块宽的铁架双人床。
下铺睡人,上铺放些杂物和衣箱什么的。
这样的环境也使得这会儿在床上安睡的少女,绝对不会犯上认床的毛病。
凌晨时候到的家,睡得正香甜。
家里今儿个很热闹,在外求学半年未归的女儿回来,夏爸夏妈顾不得一日工钱,夏妈调了休,夏爸歇了工。
以往中午只是一人吃饭、自顾自的老爷子,正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颠勺炒菜,信手掂来。
身子骨虽然不太行,不过这份手上功夫一直在,不是什么厨师,只因为老伴去得早,给逼出来的。
现如今家里手艺最好的就数他。
他也乐意趁还能动,照顾好孩子们的胃。
平时简单的小菜,也能被他炒得喷香,今儿个还不一样,儿子刚拎回来一只三斤大花鲢,一斤猪头肉,外加半斤孙女最喜欢吃的大虾。
有这好菜,那他自然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没瞅见大孙子杵在边上狂咽口水么?
“这孩子,又偷吃!”夏母没好气拍打了儿子一下,刚炒好的一盘虾,已经被他“钓鱼”塞进嘴里两只。
“不知道你姐最爱吃虾吗,这才几只。”
夏新杰撇嘴道:“我姐是你们亲生的,我是捡的呗。”
“你要吃有……”夏母本想说你要吃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才想起再有小半月,儿子也要离家去外地念书。
想想儿子考上的大学,心头再次涌起一股喜悦。
不过又想到其他的,嘴角不禁泛起苦涩。
俩孩子的学费到现在还没凑齐。
“老夏。”夏母不再理会儿子,将夏爸拉到小客厅的一角,压低声音道,“中午有菜,你要不把老三叫过来喝点,谈谈?”
老实巴交的夏爸显得有些踌躇。
女儿好容易回来,如果喊人来喝酒,能吃上几口好菜?
“没事,那个鱼头,我待会儿切两块豆腐一炖,能煮好大一锅。学费的事不落实下来,我这睡觉也不安稳啊。”
见媳妇儿这么一说,夏爸暗叹口气,也只能掏出一只没牌子但音量很大的国产手机。
“喂,老三…呵呵,是啊是啊,凌晨才到的家…这不老爷子高兴,正在烧菜呢,你在哪儿,要不中午过来喝点?”
老三也姓夏,与夏爸是堂兄弟的关系,夏语桐喊堂叔。
白天也在这一片。
他家房子大,三层楼都是自家的,楼上两层租出去,一楼弄了个棋牌室。
他媳妇儿当老板娘,不过他一般也在。
到晚上才回外面买的商品房住。
“好好,那等你啊,记得把小梅也带上…店里不是有帮工吗,吃顿饭要不了多久。”
小梅就是老三的媳妇儿,“梅子棋牌室”的老板娘。
说是棋牌室,其实就是打麻将的地方,主要是一些外地打工的人在里面玩。
不是什么好地方,夏爸是真切见过那些外地人辛辛苦苦打了一年工,最后钱全送到牌桌上,过年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
…
…
饭菜已经烧好,夏语桐还没睡醒。
如果家里没客人的话,夏妈肯定就将她喊起来了,不过现在一想,不起来也好。
“我夹点菜,给小桐留点。”
夏妈说着,端来一只空盘子,桌上每盘菜都夹走一些,知道女儿能吃,尤其是那盘油焖大虾,夹起几筷子,再找几筷子。
“呵呵,要不虾就端走吧,都留话的是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化着浓妆。
她这么一说,夏妈便讪笑着停筷了,一盘虾去了小半:“小梅你知道的,小桐那孩子胃口大,也不知道随谁。”
老三不留痕迹在桌底踢了媳妇儿一脚。
你还没吃过虾吗,说什么冷话?想吃我晚上给你买一筐就是。
“三儿啊,来,喝酒。”夏老爷子提杯道。
“诶诶。”老三赶紧双手举杯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