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水幕石窟的外头,我看了眼宗荀的轮椅,不知他会用什么办法进入水幕。
据我观察,这水幕其实是个结界,不用仙法定然是破不了结界的。
宗荀现在双腿不便,灵力想来也所剩无几,若是进不去石窟该怎么办?
榆嫂也停了下来,对宗荀尴尬一笑,“且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宗荀摇头道:“我就不进去了,只在这外头寻个僻静之处便是。”
“那怎么行!你等着,我这就找槐树那糟老头子过来解开这死鬼结界!”
榆嫂气势汹汹地说完,又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很快回来了。”说罢,自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寻找槐翁了。
水幕声响,跌水落入石潭,溅起无数水花。此处本是十分嘈杂,此时我却觉得出奇安静。
是了,留我和宗荀独处,相对无言,当然气氛凝滞了。
我咳嗽了一声,望向别处,道:“这里的风景真好。”
他不言,缄默着,似乎陷入冥想。
我讨了个没趣,只得尴尬地又咳嗽一声,彻底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站的双腿都有些许酸涩了,他忽然回头对我道:“就一直住在这里,是不是也很好?”
我呆了一下,下意识摇头,一直住在这里,我是不行的。涓离的一缕魂魄还在幽冥呢,我总是要回去的。
他微微一笑,似乎轻轻地叹息一声,喃喃问:“不行么?”
我道:“三界大乱,就算是桃花坞,也不能独善其身吧?”
他摇头:“错了,三界乱任它乱,桃花坞可独享一方清净。”
我哦了一声,“正好你受伤了,在这里多住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他道:“我住多久,你就住多久。”
我微微拧眉,心说这可不行,难不成你住一百年我也要在这里住一百年?
我颇“关切”地问:“将军的伤很快就会恢复了吧?”
他挑了挑眉,“你究竟是要叫我宗荀,还是泓萧将军?”
我看出他问这话时的几分不悦,不禁心下犯嘀咕,关于是叫宗荀还是将军这件事我问过你的啊,不是你说让我随意的嘛?现在却又计较起来。
他看出我疑惑,淡淡道:“自然可以随意,不过,你既认准了叫一个,就休要换来换去。”
我道:“可是你有时候像宗荀,有时候像泓萧将军。就比如此时,你就像泓萧将军多些,所以我才叫你将军的……谁知你又不高兴起来……”
说到最后,我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的神色太过清平宁静,让我心中有些发虚,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默了片刻,他道:“抱歉,是我的错。”
我抿了抿唇,小声道:“不用抱歉,我又没怪你。”
他道:“我是宗荀,泓萧将军是我的某一种意念。他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这样一种意念已经回到了我的体内,所以,叫我宗荀吧。”
我点点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叫啥不是叫,称呼而已。
他又问:“适才你在石窟内干什么?”
“我在睡觉。”
“哦?何处?可安眠?”
“我猜那应该是木神殿下以前的寝室吧。那是睡觉的好地方,我睡得很好。”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榆嫂将我错认成了木神殿下,希望你别介意。”
他道:“是么?她认错了么?”
我点点头,继续道:“槐翁也险些认错了,大概是我长得与木神殿下真有几分相像吧。不过,槐翁后来又辨出来了,我毕竟不是。”
他问:“这件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啊?什么事情?”
“你与木神殿下相像。”
“是摇光星君告诉我的,其实……即便他不说,我也猜出来了。”
我很坦然,没觉得对不起摇光星君,他与泓萧将军的关系本来就不好,我如实说也不算是出卖了他。
岂知宗荀闻言却哈哈一笑,点头道:“好一个‘像’字啊。”
我道:“只是像而已,还请……尊上不要……混淆……”
他似是极其不屑地嗤了一声,将我的话打断,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问:“你说你之前也猜到了,为什么?”
我心间微痛,却还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道:“之前,泓萧将军入尘间受劫时,将人间的姚雎芒小姐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从那时起,我就隐约猜到了。”
“你还念着他?”
我不知道宗荀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脑子里轰的一下空白一片,慌忙摇头道:“不是我,我与姚小姐并不相干。”
“可是我记得,是你为姚小姐守的舍。”
我向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李泓萧明明喝了孟婆汤,泓萧将军明明不记得第一世劫!
他怎么会想起来呢!
他继续缓缓道:“你为姚小姐守舍,人间数年,做李泓萧的妻子。这些事情,你都不愿意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