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7日,周六。
苍鹰展翅掠过寥廓的晴空,山间瀑布犹如悬挂的白练,水声震耳欲聋。
魁梧雄壮的男人赤膊上身,背脊的线条硬朗分明,屹立在狂流当下,如同分开瀑布的盘石。
带着翅膀的赤色大老虎,盘踞在潮湿的青苔大石头上,舔着掌爪,眯眼投去视线。
却见吕布的背影,悍然犹如鬼神,紧攥方天画戟,骤然抡圆,横扫出力敌千钧的一戟。
弧光闪过。
白练似的瀑布,好像突然被人拿剪刀裁开一截。
轰!!
那下半截瀑布,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猛然间坠落,砸在吕布头顶,溅起白茫茫水花,响彻山谷。
吕布头发浸湿,稍稍扭头,虎目深藏锋芒。
那日在虎牢关前,我败在那叫‘林宵’的强者手中。
人力有穷尽,败在他手中并不可耻。
但叫我惶惑的是,兵主并不愿意,让我继续与那林宵交锋。
即像对我有所猜疑,又像对那林宵感到棘手。
吕布心中冷哼:“堂堂兵主,也会对人类,心生顾虑不成?”
还有件事,令温侯有些在意。
那名手持方天画戟的女将。
若她真是我的后人。
那么,我的独女,可能在乱世中得以幸终……
温侯的虎目里闪过一抹柔情,轻轻摇头,恢复常态。
缓步上岸,披甲戴盔。
上方悬崖,传来凶神恶煞的一声低吼。
那吼声犹如狼犬,吕布仰头,只见一头野猪似的凶兽缓步现身,居高临下地睥睨,嘴边两根獠牙泛着寒芒。
“败将。”
那头野猪似的凶兽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血红色的眼珠子里满是鄙夷:
“当诛。”
吕布眼底杀心骤起,面色如古井不波,紧攥方天画戟。
“梼杌,你话这是何意!”穷奇质问。
梼杌俯瞰沉默的吕奉先,狞声道:
“你败给那名人类,固然情有可原。”
“但你败北之后,非但没有战至牺牲,甚至还逃回了这里。”
“贪生怕死,软弱怯懦,妄为兵主的使者!”
吕布虎目如常,持戟而立,似乎梼杌在说一位与他不相关的人。
“应该说,你不愧是穷奇挑选中的人类。”梼杌道斜睨道:“连恬不知耻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穷奇是四凶之中,与人类走得最近的凶兽。
它与恶人结交,有时甚至还会帮好人除鬼。是只反复无常、善恶难辨的大老虎。
但梼杌的性格,犹如木桩和大石头,顽固不化,认定死理,像野猪似的一味莽进。
对梼杌来说,战争只有生与死两种下场,逃跑简直是懦弱至极的行径。
要么破釜沉舟,要么兵败身亡。
逃跑?那根本不是“蚩尤使者”应当做的事情!
梼杌的话并非嘲讽,只是表达它对败将的真实看法,但却如同利箭直戳在穷奇心头。
穷奇大吼一声,冲向梼杌。飞虎与巨猪两头妖兽撕咬在一起。
天云变色,狂风呼啸,龙卷风裹挟着雷霆,倾轧向梼杌。
梼杌浑身血红,两根猪牙体积暴涨,好似一架推土机,径直从风暴中穿过,尖牙‘噗呲’在穷奇身上贯穿两个血洞。
穷奇唳叫一声,两根利爪拽着梼杌,扇动半截翅膀,试图把梼杌拽到高空。
凶兽本就是争勇好斗之辈,蚩尤也从不禁止手下互相比试,甚至乐于见到血腥厮杀。
四大凶兽的名号,不是因为它们出身高贵,是它们在一场场血腥的厮杀中,角逐出来的!
两股互相厮杀的气势搅得天穹如墨,骤然间,传来吕布的一声低喝:
“够了!”
穷奇率先停下,飞回温侯身旁,怒视着梼杌。
梼杌目染血色,瞪着穷奇与吕布,态度依旧顽固:
“败军之将,死不足惜,还有脸回来面见我主!”
吕布横扫剑眉,虎目圆睁,右掌紧攥着方天画戟,终究没有斩出那一戟。
公元194年,董卓倒台,群雄割据,吕布率领流亡势力,辗转于各大诸侯之间。
吕布固然是天下无双的猛将,但他必须要兼顾身边人的安危,肩负起主公的职责。
因此,逃亡对吕布而言,可谓无奈之举。
虎牢关前,一戟荡开三英,何等无双盖世。
但担任主公时,吕布已四十余岁,有爱妻独女,无争霸天下之心,只求乱世有一隅可安。
可他被夹在袁绍、曹操、刘备等当世枭雄之间,军队被追杀得抱头流窜。
纵是万人敌,也无力对抗泱泱大军。
若不背刺刘备、与袁术联姻、流亡逃跑,又如何面对围剿。
温侯的气概,相较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显得狭小。
但要论温侯比霸王多了何物,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既能“久居人下”又能“找机会背刺”的隐忍。
“尔不必多言。”
吕布注视梼杌,虎目威严,低沉道:
“我既已立下军令状,必有一天,会将那林宵,带回来见兵主。”
梼杌是个死脑筋,哼哼两声,转身道:
“我主是被穷奇蒙骗了。有‘他’在的话,本就不需要召唤你……”
梼杌的身形逐渐远离。
穷奇低声道:“温侯,其余三头凶兽,亦会挑选它们心仪的使者。”
“兵主是中洲人类始祖之一,需要靠人类,才能发挥出祂的真正力量。”穷奇解释。
“是吗……”
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