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衡眉头一挑。
他其实猜到朝廷已经定下了修长城的计划,至少他没有想到,修长城其实也算是一种路线依赖。
但其实可以理解。
关中四塞的确拱卫了关中很多年。
嬴政继续道:
“若是这座长城能修建完成,大秦将能对流窜如草原烈火的种种边患,做到常备不懈,长久为患华夏的匈奴诸胡,只能望墙兴叹,是战是和,决定权在大秦手中。”
“长此以往。”
“匈奴诸胡只能选择跟大秦互通商旅,而不能任意随性兴兵,随着时间推移,大秦只会越发鼎盛,匈奴只会越发羸弱,假以时日,长城不断北上,大秦匈奴未必不能融为一体。”
“长城为屏,直道为援。”
“若是北疆突发战事,大秦亦可直接挥师北上,长城的效用,远远大于在北疆屯集重兵。”
“长城不仅是护卫大秦的屏障,也是大军进宫的桥头堡。”
“长城隔绝了内外消息,大军突然北上,也能打匈奴一个触不及防,只有这样,你提到的不时扫荡匈奴才能奏效,也只有这样,才能不断的压制匈奴,直至彻底吞并草原。”
闻言。
秦落衡哑然。
他是彻底听明白了,大秦修的长城就不是用来防御的,而是用来进攻的,防御甚至只能算是附带的作用,大秦的根本想法,其实是吞并匈奴,实现开疆拓土。
大秦骨子里有着一股野性,有着对开疆拓土的执着!
这种执着已深入到骨子里。
这跟秦国的起家、发家有脱不开的关系,而且大秦推行的是军功爵制,这更让大秦对战争有着一股莫名渴望。
秦落衡迟疑了一下。
开口道:
“修长城固然是一个好办法。”
“但修建一座万里的长城,耗费的国力民力会不会太大了?大秦立国不过数年,经得起这么大的消耗吗?”
秦落衡有些担忧。
嬴政漠然道:
“长城事关大秦安危,岂能纠结这些得失?”
“长城一定要修!”
“至于损耗,大秦承受得起。”
“长城的确绵延万里,但修的其实并没那么夸张,秦、赵、燕三地过往都修有不短的长城,大秦要做的,只是把这些长城连通起来,此举的确会消耗不少国力、民力,但相比年复一年的屯兵,修长城无疑更加合适。”
“再则。”
“你低估了秦、赵、燕三国长城的长度。”
“战国之世,秦、赵、燕三国主力都集中于华夏大争,但同时也一直与北方的胡族进行长期的抗衡,在一百六七十余年间,总体形势有进有退。”
“在这一百多年间,燕国大将秦开平定东胡,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对北胡进行了几次大反击,大破长期盘踞河套以南的林胡、楼烦等游牧,为了巩固地盘,更是特意修筑了长城。”
“正是有了这几次大出击,燕赵才能投入到华夏大争之中,但他们两国对胡患的清理不彻底,东胡、北胡、林胡、楼烦诸胡,最后都融入到了匈奴族群,自此匈奴开始做大。”
“而到战国中期,赵国开始集中对抗秦国,对北方的诸胡就一直开始处于守势,因而赵国其实一直在不断修建长城,燕国亦然,随着匈奴崛起,他们一边迫于我秦国的压力,一边迫于匈奴的压力,最后燕赵两国不约而同选择了对抗大秦,并修筑长城以退匈奴。”
“大秦亦然。”
“直到天下一统之前,大秦对匈奴都主要奉行的是防御,跟六国对峙那些年,秦也一直在修筑长城,这次北伐之后,大秦要做的,只是把这些长城连起来。”
“耗费的国力民力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再则。”
“若是不把云中、雁门、代郡、乐浪郡等郡护住,匈奴就算被打退,早晚也会卷土重来,河套之地很是肥美,匈奴若是继续据有,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元气。”
“这是大秦绝不容许的!”
“大秦修长城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要把这些肥美的土地,全部圈到大秦的境内,彻底的据为己有,没有合适的牧马地,匈奴就算想强势,也只能有心无力。”
“你现在明白了?”
秦落衡长长的行了一礼。
他全明白了。
大秦这一系列动作,并非是想跟匈奴做睦邻,而是想软硬并施的把匈奴给彻底铲除。
大秦太熟悉匈奴了。
匈奴就像是大秦的一面镜子。
大秦靠东征西讨发家,匈奴靠四下劫掠壮大,大秦善于养马,匈奴善于骑射,两者本质上没太大区别,不若秦国也不会跟楚国一样,被天下诸侯称为蛮夷了。
在春秋时,秦国更是直接被诸侯国称为狄秦,而老秦人也被称为夷狄。
大秦一统华夏。
匈奴则是一统了草原。
两者唯一的区别,便是秦国出身华夏,而匈奴因游牧特性选择了一直游走于草原。
正是因为对匈奴太熟悉,所以大秦很清楚该怎么对付匈奴,从一开始便做好了应对之策,只是以往碍于轻重缓急,没办法腾出手,现在匈奴既然选择主动出击,大秦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
不过。
秦落衡觉得不够。
长城隔绝了内外,有助于大秦出征,但草原太广袤了。
若是匈奴执意西逃,大秦其实是鞭长莫及,等到匈奴恢复一定元气,大秦会很难受。
世上没有永远鼎盛的朝代。
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