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落衡早已醒来。
他木然的坐在榻上,脑中努力回想着,但再也记不起。
枯坐了一会,他便直接起床,在一旁侍女服侍下,洗漱一番,便开始穿戴。
秦朝,依旧遵循三代古制,参加重大典礼,戴冕冠着冕服之规章,秦冕服以玄衣纁裳组成。
其中中带素纱,红罗襞积,革带佩玉,大带素表朱里,两边围绿,上朱锦,下绿锦,大绶有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小绶有白、玄、绿三色;三玉环,黑组绶,白玉双佩,佩剑,朱袜,赤九、赤舄,组成一套完整的服饰。
皇帝冕冠用十二旒,质为白玉,衣裳十二章;三公诸侯是七旒,质为青玉,衣裳九章;卿大夫为五旒,质为黑玉,衣裳七章;
秦落衡虽为公子,规格却只是卿大夫,即用五旒,衣裳七章。
等冕冠、衣裳、鞋履、佩绶等冕服穿戴完毕后,秦落衡已是玄上衣,朱色下裳,上下绘有七章纹,此外还有蔽膝、佩绶、赤舄等。
只不过与寻常卿大夫所佩戴的冕冠不同,秦落衡的冕冠两侧,各有一孔,用以穿插玉笄,以与发髻拴结,并在笄的两侧系上丝带,而后在颌下系结,丝带上的两耳处,各垂一颗珠玉,名叫“充耳”,并不塞入耳内,只是系挂耳旁,以提醒戴冠者切记听信谗言。
成语‘充耳不闻’便来自于此。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秦落衡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五官本就端正,长期读书,通晓经义,整个人也多了几分隽秀气,高挑的身材,配上这威严的冕服,更衬出几分儒雅和威仪,驻足观看良久,秦落衡也是笑了笑。
等穿戴完毕,并未有进食,便被宦官带去了太庙。
太庙外。
早有朝臣伫立。
扶苏、公子高、胡亥等公子,也竟皆穿冕服、戴冕冠,候在一旁,只是大礼尚未开始,四周依稀还能传出怯怯私语。
近几日,朝中失眠的人很多。
公子高和公子将闾站在队列中,望着前方空出来的一个位置,眼中不禁露出一抹羡嫉,他们当年及冠,何曾有这个排场和规格?百官竟皆到场,其他公子则随之等候,虽然他们心中也清楚,这次大礼之所以这么隆重,主要是因秦落衡已‘遗失’了十二年。
但依旧让他们很是羡嫉。
不过。
对于秦落衡,准备说是嬴斯年,他们其实心绪很复杂。
一方面嫉妒嬴斯年拥有的一切,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一朝归来,却能轻易重新获得一切,这种待遇,天下何人能及?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嬴斯年的确比他们更出色,也更为优异,嬴斯年遗失的那十年,正值天下最为板荡之时,就连寻常人家都难以活命,嬴斯年一个几岁孩童,却能在那种乱世苟活十载,而且还茁壮成才。
这或许便是命数!
有的人或许天生就注定不凡!
公子高和公子将闾对视一眼,期间并无任何言语,但眼神交汇中,却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然两人并没有太多眼神交流,很快便转移了视线,老实木讷的站在队列中,静等着秦落衡的到来。
与他们不同。
其余公子却有些激动和好奇。
他们对这个‘十哥’并无什么印象,甚至无所顾忌的在一旁互相询问着,问着这个十哥长什么样子,又是怎样的性格,为何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场中的喧杂,主要便来自于这些公子。
然而没人替他们作答。
知道、见过秦落衡的不愿多说。
不知道的也无从说起。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到场众人下意识侧目相望,只见一个威仪青年,朝着众人走了过来,他面色肃然,没有露出一丝轻佻,更不敢有任何东张西望,姿态仪表十分端正,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到了早已在心中不知走了多少遍的位置。
等他站定。
四周也传来阵阵骚动。
华寄、杨端和等人眼中露出狂喜。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而今终于实现了。
姚贾、冯去疾等人眉头微蹙,目光深邃的看着秦落衡,虽早已知道秦落衡的身份,但真的见到秦落衡站在那里,心中依旧掀起了阵阵涟漪。
扶苏双眼紧紧盯着秦落衡,眼中不由露出了一抹怅惋。
至于其他公子,则更加肆着,似乎对秦落衡极为好奇,但又不敢当面问秦落衡,只能在一旁望来望去,仪态极为的跳脱和急躁。
秦落衡面无表情。
他手持笏板,静静站在队列。
心中同样难以镇定。
他本以为自己能淡然处之,但真的到眼下场景,心中依旧紧张起来,手心甚至溢出了阵阵白毛汗,只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突然成为全场焦点,为上百人瞩目,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惊慌。
秦落衡深吸口气。
让自己重新保持镇定。
他必须要适应,地位的转变,身份的转变。
从今以后,他将成为大秦公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秦,代表着皇室,以往他需要借外界之力来达成目标,而今也将不一样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索取一些东西,去施展自己的才华,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庙堂深不可测。
成为大秦公子,更需要谨言慎行。
最是无情帝王家。
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