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豫州刺史府一名叫做文稷的年轻府吏回到家中,叮嘱妻子:“明日我要随同刺史大人去一趟汝南。”
“许劭?”他的妻子惊诧道:“那样的人物也会犯事么?”
文稷摇摇头道:“听刺史大人言,似乎是许子将妄评朝政、诽谤朝廷……罢了,这种事不是你我可以评论的,这段时日我不在家中,你且好生操持家计,照顾好二老与钦儿。”
“嗯。”妻子点点头,恰逢里屋又传来了婴孩的哭啼,忙进屋去哄。
次日清晨,豫州刺史黄琬带着文稷等若干府吏与百余名府卒,与渠穆、蹇硕及与二人随行的二百名虎贲、一百名羽林,踏上了前往汝南的旅途。
差不多五六日左右,一行人便抵达了汝南郡的郡治平舆。
在他们进城的时候,有于城门处值守的士卒连忙禀告太守赵谦,赵谦亦感到颇为惊讶,本欲出城相迎,又听说黄琬已带人进城,遂带着一干府吏在太守府外恭候。
不多时,黄琬等人便到了太守府前,赵谦连忙上前行礼:“黄公驾到,下官未曾来得及远迎,还望恕罪。”
老一辈的党人大多都很谦和,尤其是对待自己看好的晚辈,而赵谦恰恰就是黄琬欣赏的晚辈之一,因此他笑着摆摆手道:“是我行得匆忙,不怪彦信(赵谦表字)。”
行得匆忙?
赵谦心中纳闷,正好询问,忽然瞥见黄琬身旁立着两名身穿锦衣华服之人,气质乍看好似士人,但仔细一瞧,他却发现对方面白无须,不似正常男子。
宦官?!
赵谦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向黄琬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黄公,这两位是……”
黄琬也不隐瞒,侧身介绍渠穆二人道:“此乃朝廷派来的天使,拱卫司的渠穆、蹇硕两位卫使。”
待他介绍完,渠穆与蹇硕亦朝着赵谦拱了拱手。
拱卫司……
赵谦心下轻念着,毕竟有关于新君设立拱卫司的事,他也早已得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打上交道。
莫不是因为我汝南迟迟未能剿灭葛陂黄巾,新君派人前来问罪?
心下嘀咕一声,赵太守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将黄琬、渠穆、蹇硕一干人请到府内,其余人则暂时伫立在府外,惹来好些城内百姓观瞻,毕竟虎贲军的衣甲明显有区别于一般军队,更别说羽林骑还都是骑兵。
进府之后,赵谦将黄琬、渠穆几人请到上座,又吩咐人准备茶点,待府役退下之后,他拘谨地询问黄琬道:“黄公今日携天使莅临我汝南,不知有何指示?”
听到这话,黄琬酝酿了一下,沉声说道:“近期,相传你汝南有士人在诗酒聚会期间妄评朝廷,此事为朝廷所知,故朝廷派来两位天使,彻查此事。”
“啊?”
赵谦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之际,就听黄琬再次开口道:“彦信,听闻许劭目前在你手下担任功曹,是否?”
“……是。”
“你且派人将其唤来。”
“……”赵谦惊讶转头看向黄琬,见后者点头示意,遂唤来一名府吏吩咐道:“去请许子将许功曹前来。”
请?
渠穆挑了下眉,心下暗想道:都说汝南太守赵谦无权,权柄皆由亲近袁氏的一帮府吏把持,原先我还有些怀疑,今日这见,恐怕确实如此。
事实上他这么想就错了,因为许劭那是连亲袁氏的汝南官员都不愿得罪的名士。
历史上就连袁绍返回故乡,在进入汝南地界时,都要吩咐随从解散车队,以免被许劭瞧见,最后只乘着一辆车子返回故乡,可见许劭、或者说他的月旦评,在当时的影响力。
不多时,府吏前来回覆:“许功曹称事务缠身,无法来见太守。”
“……”
赵谦的面色当时就挂不住了,脸上一阵青白之色。
从旁渠穆笑道:“好个狂士!”
黄琬亦皱了下眉头,沉声吩咐府吏道:“以我的名义去唤那许劭!他若不来,将他绑来!”
看得出来,黄琬也是有些火气,不仅仅是因为许劭如此不给赵谦面子,更是因为许劭曾经对陈蕃不敬。
别看陈蕃的儿子陈逸如今都在王芬一事中被朝廷处死了,但这并不影响老一辈党人对陈蕃的敬重,而陈蕃的妻子当年去世后回乡安葬,乡里人都去吊丧,唯独许劭不赴,还说什么‘仲举(陈蕃)性情严峻,峻便不能通达,故我不去。’
你说你不去就不去,还要发表一番评价,这不是狂士又是什么?
要知道,裕帝与新君刘辩都不喜陈蕃,也仅仅只是因为陈蕃领导的士人影响到了皇权,并不代表陈蕃的私德有什么问题,你许劭一个晚辈,论地位、lùn_gōng绩都远远不及,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三君之一的陈蕃?
因为这桩事,其实黄琬心底是不喜许劭的,但架不住后者确实名气大。
待那名府吏离开后,赵谦感激地看了一眼黄琬,期间瞥见渠穆、蹇硕表情古怪地看着他,遂自嘲道:“让几位看笑话了……事实上,许子将乃是前太守徐璆器重、提拔之人,又兼名大,我亦不敢招惹。”
听到这话,渠穆心下一动,故意说道:“前有袁氏、后有许劭,赵太守这个太守,当得可真是窝囊,明明是一郡之长,却使唤不动手下官吏,此事若是被圣上所知,圣上怕是恨不得将太守唤到雒阳,耳提面命,狠狠训斥一番。”
赵谦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