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那突然冒出的人身上,只见对方一身戏服还未脱下,脸上的油彩妆因为扑地的动作,都晕开,致使来人的五官变得模糊不清。
“这不是之前扮演虞姬之人吗?”虽然五官再也看不真切,但是依着那一身华丽的戏服,之前看戏之人还是认出了地上所跪之人。
青帝看着地上跪着的戏子,眉头紧锁,显然是不高兴被人打破原有的喜悦气氛,今日毕竟是戚老夫人的七十大寿,若是就这么被破坏掉,还真是扫兴。真要开口说话。
却听到戚老夫人说道:“皇上还是先听听她有何冤情,非得挑着这大喜的日子来告御状。若是那真是滔天的大冤,皇帝解了,正好也给臣妇添一份喜气。”
“今日皇姑姑最大,便依了皇姑姑的意思。”青帝对着戚老夫人一笑,便看向地上所跪的戏子:“你有什么冤情?为何不去那县府衙门去告?亦或者是上告大理寺?非得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扫兴?”
那戏子竟然不畏惧青帝的威严,笔直的跪伏在地上,说道:“草民本是南州县丞之女,父亲乃是南州县丞,我父为人公证,乃是南州县民口口相传的清官。一年前,南州县所属青州府刺史换任,原本的青州刺史调迁,这空位便被原本州县丞李大人顶上,那李刺史本就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当上一方刺史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更是让本府所有县丞每年纳贡十万两纹银。可怜我父清廉,哪有如此之多的银子,年前凑足所有积蓄也不过一万两。那李刺史因为我父银子不足,在年后便给我父随便安了一个罪名,下放到蛮野去做苦力。”
那戏子伏在地上,话语之中含了哭音:“自古官官相护,草民本上告大理寺,奈何大理寺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草民的状纸。走投无路之下,草民只得告上御状!”
青帝听完,心中的愤怒自然是不可遏止,然而国有国法,若是人人都以走投无路为由告上御状,那他岂不是要整日劳烦这琐碎的东西?压下心中的愤怒,对着那戏子说道:“你既然算准了皇姑姑大寿,朕会来祝寿,更是想到了这法子混入戚府来告御状,想来也是个心机深沉之辈。便罚你棍罚三十下,以示效尤。”
那戏子一听要受棍罚三十下,油彩下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但是想到了那仍在那蛮野之地做苦力的父亲,咬着牙低声说道:“谢主隆恩。”
夙凌月看着那个倔强匍匐在地上,甚至为了救父亲,咬牙应承下这三十棍子的戏子,不知怎的便想到了前世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而自杀的自己,一阵恍惚之间,阻止的话语便已经说出了口:“住手!”
这一声清脆的话音俨然成了那独立在鸡群之中的白鹤,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戏子的身上转移到了夙凌月的身上。
夙凌月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但随即便站了出来对着青帝说道:“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
青帝看着夙凌月饶有兴趣的问道:“小丫头觉得哪里不妥了呢?”
“始帝自建国初期便提倡要以仁孝治天下。贞观祖帝更是在登位之时说过:定国当以狠字为先,安邦当以仁字为主。如今正是国泰民安之时,仁孝更是要放在前面。这姑娘今日会出此下策,一则是因为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二则是心忧老父会在那蛮野之地吃尽苦头。如此孝心之人,皇上当以尊重,怎能罚之?况且,这姑娘家中殷实,想来也是自幼不曾吃过苦头,这三十棍子下来,皮开肉绽不说,性命能不能保得住更是问题。如此一来,与史帝的仁孝便岔了道路。”夙凌月缓缓的说着,清明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入青帝的耳中,让对方眼中也含了笑意。
“小丫头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来这棍子是打不了了。否则朕可就成了不忠不义之人了。”青帝摇了摇头,眼底的赞赏之意却是掩藏不住。他当初的决策并未做错啊。
“皇上言重了。”夙凌月垂着脑袋退回到原先的地方,身后的青颜对着夙凌月低声说道:“小姐,你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青帝挥挥手,原本要拖着戏子去执行的人尽数退了回去。青帝对着那戏子说道:“如此这棍罚便免了去,你且回去,待几日,朕定然会派人查清此事。”
戏子这才退了回去,就在夙凌月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之时,青帝却对着夙凌月说道:“既然夙爱卿对此事颇为关心,朕今日便封你为八府巡按,彻查此事。顺便将江南一带那些认为天高皇帝远,便无法无天之人尽数查清。遇不服之人,尽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四个字音才落下,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体都几不可见的抖了抖。朝廷之中多是有派系之人,各地方小官更是等同于他们的枝叶,如今青帝的一句先斩后奏,大大方方的告诉夙凌月,看着不高兴的尽可以砍去。
众人看向夙凌月,那眼神如同饿狼看见了鲜肉,恨不得将之吞咽下去。然而受此殊荣的夙凌月眼中却看不见喜怒,很是平静的下跪,对着青帝说道:“臣接旨。”仿佛那掉下的不是馅儿饼,只是一个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此时此刻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在懊悔自己为何当初不早点与夙凌月结交,更有甚者已经盘算着该不该去贿赂对方,让对方对自己党系之人多多宽厚。
更有一部分眼中只是不屑,他们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掀起多大的波浪。
夙凌月低垂的脸上,笑意渐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