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眼皮的何吾驺敏锐察觉到崇祯帝的迟疑,朝户部尚书侯恂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出列道:“陛下。时有御史弹劾旅顺杨波私练新兵,上次旅顺查核兵员无果而终,小王公公也称,旅顺游击营简壮实堪战者六千余名,已含战兵及家丁,然此止就旅顺所隶步伍之数也,其金州。南关,北关,望海,黄骨,红嘴,威风,麻洋等各处屯堡守关。并出哨屯种辅兵等可有明数?还有。金州地峡各处屯堡林立,其中民勇又是几何?”
温体仁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候徇,吏部尚书谢升出列道:“陛下,辽南直面鞑奴,百姓或结寨。或筑屯堡以求自保,此事原本寻常。微臣的意思是,杨波收复复州,全歼乌真哈超,擒拿孔有德,耿仲明等叛将,立下奇功,非爵位不可赏赐……”
谢升的话让朝堂一片哗然,谢升又不紧不慢的道:“……只是,杨波立功虽多,然骤获高位,难免生出骄横之心,是以臣以为,可升杨波为旅顺团练总兵,自行在旅顺招募军户百姓,如此一来,招募团练皆有定数,朝廷发放粮饷也有个眉目。”
大佬们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插嘴,崇祯皱眉问道:“羊官堡到底有多少兵?”
张凤翼上前道:“回陛下,目前驻防羊官堡的有游击营,水营,奇兵营,正兵营等,总兵力七千余,各营兵马皆受旅顺总兵周光壁节制,目前各部战意高昂,皆有血战鞑奴,报效国家之心。”
崇祯帝默默算了算,各营主将都是杨波的心腹出任,如果加杨波团练总兵,那么他还要多领一个营头三千五百人,而朝廷每年要为此多付十万粮饷,这些都不是大问题,问题是他既不想杨波扩充兵员,又希望杨波能打退建奴的围攻,这就有些困难了。
想到这里,崇祯帝缓缓开口道:“辽南贫瘠,要供养如此多的兵马也是难事,此事明日再议,张凤翼,杨波克复州,兵部lùn_gōng行赏一事可有了眉目了?”
张凤翼点头道:“杨波报称斩杀大酋阿济格一员,可是遍寻尸首不获,老臣便有些尴尬,旅顺军功向来不会虚报,可没有大酋尸首为证,如何能行得功,论得赏?”
温体仁打量了崇祯帝一眼,笑声道:“托赖陛下洪福齐天,奴酋阿济格作恶多端,初次破边杀我百姓,夺我人口,今日奴酋身死,当可告慰众无辜死难百姓在天之灵也。”
何吾驺冷笑一声对温体仁道:“老大人似乎认准杨波不会欺君罔上,虚报军功一般,当年袁崇焕口口声声说用火炮击毙奴酋努尔哈赤,最后如何?若是阿济格改天再出现,岂不贻笑大方?事关朝廷体面,老大人还是谨慎些为好?”
温体仁给堵得无话可说,崇祯帝点头道:“既然未能寻获尸首,兵部便私下褒奖几句也就是了……”
十月八日,于学忠提着皮鞭,坐在太阳底下一面摇着草根,一面监督包衣干活,远处,雄壮的磨盘城傲然耸立在天际。
自从与葛里蓝在徐山脱险后,逃回盖州的各部牛录章京没有看到这主仆二人当了逃兵,反倒是记住了战场上主仆二人相互扶持,英勇杀敌的悲壮一幕,正蓝旗三个牛录徐山会战后损失大半,阿巴泰干脆把这些牛录整编为一个四百多人的牛录,身为白甲兵的葛里蓝被新任的牛录额真大人看重,提拔成了领催,而于学忠也水涨船高,不但成了抬旗的旗丁,牛录额真大人还在盖州给他们主仆分了地和房子,现在于学忠屋子里也有了三个包衣,回想到自己一生坎坷,到如今终于熬出了头,于学忠心里无比的感慨。
然而好景不长,明军退回了复州,接着大汗领兵赶到,这个正蓝旗牛录被编入了皇太极的右翼主力,左翼是两白,镶黄和蒙古牛录,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汉人包衣,而这个牛录里的三十多名包衣都归于学忠管理,徐山会战让于学忠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又要准备打这股明军,这让于学忠心里有些焦虑和紧张,连带脾气都火爆起来。
这个牛录包衣的分到的任务是制作床弩,由于磨盘城太过高大,普通步弓根本无法射到城头,为了压制城头明军的火铳,整个右翼有三十多个牛录的包衣都在制作这种威力巨大的床弩,这种床弩一次可发三箭,射程七百步,如果没有绞盘的话需要三十个壮汉才能拉开,堪称是攻城拔寨的利器之一。
就在这时,一个包衣突然身子一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边几个包衣丢掉手里的活儿,围了过去、
于学忠顿时大怒,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根,提着鞭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