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背着手走了几步,沉声道:“传旨!命京营副总兵王朴率五军,神枢,神机余部戒严京师。太监马云程分守,司礼太监吕直提督勇卫营,太监孙维武分守,司礼太监魏国领四卫守天寿山,御马太监邓良辅为分守。以曹化淳为提督。巡城阅军,以兵部右侍郎王肇坤为副提督,急调密云、顺义、怀柔、良乡等处兵马齐聚昌平……”
崇祯帝想了想。又道:“……命内中军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太监杜勋监视居庸关,高起潜兼监两镇暨内臣提督,前锋总兵祖大寿为提督,同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属起潜,另大同总兵曹文诏待罪,归代宣大总督卢象升节制调遣,其余保安。蓟辽,天津各路严防死守,决不许团练营流窜出逃。”
分派完毕,看到太监奉旨出殿,崇祯帝心下稍安,望了望沉默的满朝文武道:“京畿一带重兵云集。朕也不怕团练营飞上天去,对其是抚,是剿?众爱卿还是商议个章程出来吧?”
张凤翼垂头不敢做声,与自信满满的崇祯帝不同,他心里知道这些所谓的重兵是什么情况。好比拿京营来说,纸面上三大营编制有十万多人,实际上京营早成为京师权贵的禁脔,兵额都被瓜分一空,除了勇卫营和四卫营还有些战斗力外,六万中能战者不过区区千余人,虽然他一力主抚却不敢出头,登州平叛后罢黜,流放了一大批主和人员,连巡抚孙元化都被杀了头,有这个前车之鉴虽然敢轻易开口?
见众人都不吭声,左都御史唐世济出列道:“陛下,倘能招抚团练营,则朝廷幸甚,天下幸甚,只是臣却要问问,昌平兵变,团练营暴动,斩杀京营副将以下数十人,如今一味求抚,天下心怀不轨之辈蠢蠢欲动,朝廷体面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唐世济躬身道:“此议一出,必然朝野沸腾,举国哗然,还望陛下三思。”
当下户部尚书候徇也附和道:“陛下三思,切不可重蹈登州覆辙,团练营不过区区三千余,大军开到尽成齑粉矣!若是陛下心怀怜悯,可传旨晓御昌平叛兵,只斩杀首恶,其余蒙蔽士卒一概不究,若有士卒斩杀为首作恶者出首,朝廷另有赏赐,如此一来内外夹攻,昌平指日克平,克复昌平后可下旨追究旅顺杨波带兵不严之过,命其戴罪立功,朝廷须行雷霆之击,方能威慑心怀不轨之辈……”
众人都明白候徇所说的心怀不轨之辈是谁,旅顺从辽饷中分润了不少,由于原户部尚书倒台太快,候徇刚上台,杨波也没有来得及打点,候徇此言也是含恨而发。
礼部尚书李康先冷笑一声打断了候徇的喋喋不休,道:“陛下,候徇大言欺君,朝堂诸君莫非不记得大同之变往事乎?”
崇祯帝脸色一变,嘉靖三年和十二年,大同经历了两次兵变,嘉靖三年,大同巡抚张文锦为加强战备,命镇卒戍守城北五堡,参将资鉴催督甚急,激起众怒。镇卒郭鉴、柳忠等起而暴动,击杀张文锦、贾鉴,嘉靖十二年又是大同兵变,连番杀了两名大同巡抚,一个总兵一个参将,大同为明代九边之一,历来被视为京师的“肩背之地”,在明王朝的北部边防体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尤其是自“土木之变”以后,明朝统治集团更把大同视为关系京师安危的“北门锁钥”。然而,就是这个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军事重镇,却连续两次发生兵变,这两次兵变规模之大,持续时间之长及其影响之深远,在明代历史上都是少有的。
李康先大声道:“嘉靖三年的五堡兵变,朝廷派兵镇压,又激起暴乱,再杀朝廷新委任巡抚及总兵,战事连绵数年方得平息,兵变起因乃大同巡抚张文锦刻薄残暴,参将催督甚急激起众怒,方酿成巨祸,如今京营副将倪宠骄横无度,擅杀团练将校,士兵哗变皆由此事而起,陛下还请恕臣口出妄言,若是朝廷一味围剿,大同之祸就在眼前!”
候徇大怒,道:“迂腐之极!暴动乱军不剿,朝廷体面何在?此列一开,天下大乱亦,再说,团练营不过三千余,莫非个个都是铜肩铁臂不死之身?”
李康先反驳道:“大同兵变为首者不过区区数十人,朝廷重兵云集,围剿数年方得平息,如今团练营三千人马,对抗建奴丝毫不处下风,侯大人以为该用多少年时间来平息此事呢?”
李康先的话把候徇噎住了,他转身向崇祯道:“陛下,臣以为当派出能干钦差,把兵变之事查实清楚,一面安抚团练营方为上策,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动,不可轻动。”
崇祯帝面无表情,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