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翼拱手道:“老大人,朝廷定下了剿抚并用之计,又调派素与旅顺熟稔的宗元方为使,若是老大人能让杨波手书一封,派人递给团练营,想来昌平叛乱可以立刻平息。”
温体仁没有回答,反缓缓道:“旅顺年费十五万,羊官堡独抗建奴八旗数万兵马。连团练营都练成了强军,辽镇年费数百万两,却给建奴作嫁衣,可笑可叹……”
众人都是沉默,温体仁又道:“招抚亦非一蹴而就之事,你们提出私下与叛兵秘密接触也是对的,纵然不成也不会有损朝廷声誉。只是陛下点将之时,为何会被那刘遵宪抢了头筹?”
谢升有些尴尬的回到:“老大人。事发突然,我等急切之间也寻不到合适人选,加上老大人抱病,我等也不敢擅作主张……”
温体仁面色平静,想了想道:“最近旅顺那边情况如何?”
张凤翼道:“前几日才有小捷上报,斩首数百,焚毁建奴攻城器械不计其数,杨波催要物资甚急,只是户部那边一直拖延着没有办理”
温体仁叹了口气道:“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流寇兴风作浪。若是昌平乱起,朝廷真的是骑虎难下了,陛下明知刘遵宪是何吾驺心腹,却委任他为安抚钦差,看来陛下对昌平兵变不会是以抚为主了!”
温体仁话一出口。众人都是惊骇莫名,谢升连声道:“老大人何出此言?当日朝议,何阁老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并无半分私心?”
温体仁冷笑道:“杨波一系打着老夫的印子……”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何吾驺若是眼热温体仁首辅之位,必然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当年温体仁利用孙元化把周延儒攻讦的好不狼狈,现在何吾驺更加主动,要从源头上断绝团练营的招抚之路。
吴应熊道:“老大人何不入宫面圣,请陛下更换使者,若是昌平动荡,辽南亦恐生变,此非国家之福。”
温体仁冷笑连连,摇头道:“慌什么?何吾驺以为把事情弄大便能弹劾老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既然陛下不要这朝廷脸面,老夫便拭目以待,哼哼,大军云集?团练营可不是流寇这么好收拾,诸位也不用心急,等剿抚无用时,才是我等上台唱戏之时,现在嘛,诸位只管静观事态发展也就是了……”
乾清宫东暖阁内,一缕缕青色的烟雾从宝鼎之中袅袅升起,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崇祯帝拿着一份河南旱灾的奏疏看着,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曹化淳跪在边上的阴影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为人子而饮母之血,饥食父之肉,骇人听闻!杀父母炙而食之,恒古未有!”崇祯帝愤怒的把奏疏扔下,半响后端起几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此次昌平叛乱,倪宠罪不可赦!”
曹化淳连连磕头,道:“奴婢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恳祈皇上降罪责罚。”
崇祯帝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罚俸一年,等会去自领杖二十,降一等留用。”
曹化淳如释重负,连忙磕头道:“罪臣谢皇上隆恩”
崇祯帝沉吟片刻,道:“换个谨慎点的,切忌再鲁莽跋扈,坏朕大事……”
和许多内臣领旨之后便急匆匆的赶赴昌平各处不同,刘遵宪并不着急,他等退朝后先去阁老家里走了一趟,又去拜见了左都御史唐世济,心里对此次出使昌平已经有了腹案,又等下人备齐了旗伞顶马,护卫仪从后才不慌不忙的出了京师,刘遵宪嫌坐轿气闷,骑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出了德胜门,虽然叛兵还在昌平,但一路上已经遇到几波蓬头垢面的京营败兵,这些败兵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些在野地上烧火烤炙食物,有些吆喝着拦住路上的行人索要财物,刘遵宪有些心惊,命心腹家丁拔出兵器护卫,又打出钦差的旗号,这才稍稍心安,他招了几个败兵询问,所得信息都是如出一辙,团练营在昌平闭门搜索,无论官衔高低只要是京营的一律杀头,永安城内早就血流成河,他们这些人是最早一批逃出来的,自从团练营占据城门后,京营就没有人逃出来了。
没想到昌平这边,待罪听参的昌平巡抚何谦已经在城郊等他到来了。
何谦与刘遵宪有同年之谊,在京师时也时常走动,很是引为知己,眼下看到何谦愁容惨淡的样子,刘遵宪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看到刘遵宪一行声势浩大到来,何谦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远远朝刘遵宪拱手,走到近前又是一揖到底,双眼泪花盈盈,说:“刘兄,千万救小弟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