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老太君也要乘车,林侯特地吩咐了车夫把车从侧巷赶到了二门上,老太君念着这是如筝第一次参加宫宴,特地带她上了自己的一品诰命彩帷车,如诗如婳自陪自家娘亲上了车,林侯便骑马带了儿子们,护持着老太君的车驾驶离了乌衣巷。
车内,如筝从韩妈妈手中接过一碗八宝糯米茶,服侍着老太君用了,又取了帕子帮她擦拭了嘴角,便靠过去帮她揉着膝盖。
老太君低头看看如筝雪白的柔荑,轻叹了一声:“我囡囡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便无人慧眼识珠呢……可见都是他们眼瞎!”
如筝听了老太君这句话,不伤反笑,心说自己祖母真是宠自己到了偏心的地步了,当下笑到:“无人赏识更好,孙女儿就陪着祖母过一辈子,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的,囡囡天天给您揉腿,陪您说笑话可好?”
老太君看着她无邪的笑颜,心酸地摇摇头:“我的傻囡囡,女子一辈子还是要嫁一次才是啊……可怜你不是生在凌家……”
听她这么说,如筝心中突然一动,当下装作好奇的样子问到:“祖母,我听说凌家的儿女可以自己选择妻子或是夫婿,是真的么?”
老太君笑着摸摸她头:“也不是那么随意的,也要对方家里愿意才行,另外已经定亲或是成亲的不行。”
如筝笑着点点头,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向往:“即使是高门低就,也无碍么……”
看她痴痴地说出这句,老太君心中一动:“高门低就,自然是无碍的,你祖父不过是个草莽出身,靠军功当上将军的粗人,你外曾祖不还是把我嫁过来了么?”
她看着如筝清澈的杏目,轻声说道:“囡囡,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低门子弟了?无妨,告诉祖母,只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是真心对你好,祖母便为你做主……”
看着自家祖母慈爱鼓励的眼神,如筝心里一动,又是一痛,此时她宁愿苏有容是个普普通通出身的秀才,甚至是白丁也罢,偏偏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是自己唯一不能接受的……
她生怕老太君看出什么端倪,赶紧垂眸笑到:“哪里有,孙女儿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什么机会认识外男……祖母说笑了。”
老太君见她不愿说,也只得长叹一声作罢。
祖孙二人又闲谈了一番宫宴的规矩,老太君便有些乏了,如筝给她取了迎枕靠着,自己慢慢给她揉着腿,想着心事:
自她懂事起,娘亲就经常给她讲兰陵崔家昔日的荣耀,崔家不同于京城其他的世家,单靠太祖定国时从龙有功才得的爵位,而是因为世世代代传承的超然地位,加上曾为太祖爷出谋划策才得的武国侯的爵位,从根儿上说,反倒和清河王家、山南陆家这样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类似,都是极为尊贵清雅的书香世家。从小,娘亲就告诉她,她身上流着崔家尊贵的血,不能像普通女子那样不懂矜持,不知分寸,她也一直以此为荣,虽然前世因为误会了舅舅而与舅家疏远了,这样的心情却从未改变。
重生以来,看过如婳的娇纵狠毒,苏百川的自傲纠缠,加上和如书交好,她心中的嫡庶之见已经淡了,苏有容庶子的身份并不是她不愿嫁给他的原因,她所在意的,恰恰是姐妹易嫁,还有国公府金玉其外,污淖其中的真相,再想想苏百川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若是自己真的嫁入国公府……天天要对着这样一个大伯哥……她想都不敢想。
其实不用仔细想都能明白,薛氏一力想要促成的亲事,于自己来说,会是什么好去处么?
只是……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每每想到那日在梅园苏有容问自己的那句“愿不愿嫁与我”,她的心里便是锥心刺骨的痛。
她想,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未必能够狠下心,说出那句“不愿”,只是事已至此,二人之间便再无转圜了……
既如此,今生便不嫁了把……唯有此举,才对得起自己的心,也才对得起他……
如筝这样想着,唇角含着一个微笑,轻轻闭起的眼睛里,却盈满了泪水。
巳午相交之时,各家勋贵的马车慢慢汇聚在大盛皇宫——翊盛城。
此次宫宴便是在翊盛城内最大的宫殿乾元殿举行,车子缓缓驶入皇宫,因为有皇帝的特旨,凌老太君等老诰命、老勋贵的车驾可以直接驶入内城,如筝起身要下车步行,却被老太君一把拉住:“无妨,囡囡再给我揉揉。”
如筝恭顺的答了一声,便坐在老太君身边替她揉着头,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老太君这样,便是明着向各家勋贵,包括皇家宣示对自己的偏宠了,当下心中温暖又酸楚:此生,怕是注定要辜负祖母的一番器重和偏爱了!
车行至乾元殿左近,老太君等老诰命被内侍请到偏殿休息饮茶,如筝等世家小姐便随着各自的母亲到了远一点的小暖阁内休息。
如筝牢牢记着自家姐姐的话,紧紧跟定了坐下,也是挨着宋氏如诗坐好,不言不语,连茶水都不敢喝一口,只盼着宫宴快快过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径自在这里作大家闺秀状,另一边如婳却是被一群世家小姐围着,话里话外都是打听她和国公府议亲之事。
如婳一边作羞涩之态,警告各家小姐不可妄自揣度,一边却脸色绯红地瞟向国公府廖氏那一边,俨然是暗示各家小姐,此事已是十之□了。
一旁的苏芷兰似是得了自家母亲的暗示,笑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