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在筵席上露面时,正遇上穆枫修剪旁枝。李家的人不听话,胆子大的包了天,居然连穆枫的女儿也敢动。
我太喜欢那个孩子。她是童童的妹妹,毕竟也是穆枫的女儿,梓源的乖侄女儿,我决定要救她。
和纳塔莎演了一出好戏,终于拿童童换下了妍妍,穆枫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将事情做的干净利落,李家从此估计十数年都起不来了。
他变了许多,华人世界掌实权的“穆先生”果然和以前那个略显青涩的麻省学生不太一样。他更成熟,也更有魅力。加州小野狼,一声低吼,举座皆惊。
抽空的时候,我终于和梓棠说上话。今次冒险来三藩的目的,也完成了大半。我知道,我可以安心离开了。童童有人照料,梓棠对我有承诺,纳塔莎,他会放走。
那我就放心了。
我将乌克兰集训中心机密文件室里盗出来的大秘密,告诉了他。
溪口张氏亡于世家内讧。
这谁都知道,这是世家一段最不光彩的往事,所以,家族里讳莫如深。但是,世家高位上的先生们却不知道,国家智囊团策划了这场阴谋,世家的敌人根本不是彼此相扶成长百年的兄弟家族,而是,一个一个背后大国。包括伦敦许家仰赖的大不列颠,包括穆家一直以来所认为的朋友,美国联邦政府。它们都在溪口张氏的覆灭计划中扮演了相当持重的角色。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梓棠眼神茫茫投向远方,我知道,他在思索,他心里一定有了答案。我松了口气,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一点就透。
世家背后表面上与之亲厚的大国,为什么要这样做?
帝国智囊团的目的并不仅仅要覆灭溪口张氏,挑拨离间是这帮白人政客最善用的手段,以华治华,百年前不列颠的军舰开进大物中华时,就已经总结出这个百试不爽的方法。
所以,藏在背后居心险恶的政客们,利用其他四大华人世家的力量,对付长年稳居华人世界第一宝座的溪口张家。
让他们同族相戕。逐一分化。
张氏覆灭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三藩呼风唤雨的穆家,穆氏被卷入莫名的阴谋中,多年前一次重击,三藩损失了倾力培养的“风字辈”继承人几数,差一点就起不来。狡猾的政客们,却独独遗漏了穆家最小的孩子,当年年仅十九岁的穆枫,断然亲手毁掉三藩半壁江山,亲自重组、培植自己的势力,手段之狠辣,行动之雷厉,震惊星条旗下的自由国度。
穆氏成了漏网之鱼,成为阻挡政客阴谋蔓延的第一块界碑,其后,漠河白家、伦敦许家、北境易家得庇,自此,华人世界同气连枝。
我在乌克兰本部密封的机要文件中发现,“他们”对这个行动的最后批示是:cancel。
取消行动,再听指令。
是穆枫阻挡了华人世界瘟疫的蔓延。
他简直是天才。
这已经不是生意场上的小逐,溪口张氏的覆灭,既然已经牵涉进了政治势力,这场收局,再小也小不到哪儿去。
是我们平常人看不懂的大国斗争,情势诡谲。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可怜溪口张氏,举家上下382条人命,竟然都赔在了翻云覆雨的政治阴谋中。
“为什么?”
穆枫这样问我。
我看见他眼眶发红,眼前这个我认识了将近十年、铁骨铮铮的男人,手居然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却不得不面对。
“梓棠,如果你的故乡之地有一天卷入战争,你——以及你背后的华人财阀,会怎么做?”我问他。
他看着我,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回答:“倾囊相帮。”
“为什么?”我反问他。
他说:“钱不算什么,华人重落叶归根。就算我没有行动,许家、白家、易家,也不惜毁帝国壁垒,倾囊相助。阿阮,你或许不太懂这种感情——虽然你也是华人,但你……”
他说的对,我连“故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自小在灭绝人性的乌克兰集训营中长大,连母亲都不爱我,那个虚无缥缈的“母亲之国”,算什么?我对“那儿”的唯一印象大概就是,我有个姐姐,每年会回去住一阵子,有时给我捎点特产。——阮素岑,尽管她已经脱籍多年。
他似乎觉得有点抱歉,尽管我并不认为这是他对我的冒犯。梓棠跟我不一样,他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他的名字里就嵌刻着对桑梓之地的思眷之情。往溯多年,华人五大世家当年迁出大陆,本就是逼于无奈的选择。“被动”与“主动”,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又说:“其实这些年来,我们在外的华人家族对故土的投资和建设都不少,许谦益的意思是,必须背靠大树,‘非我族类’毕竟靠不住,在故国发展势头强劲时,将大笔资产回注,不仅在帮助故国建设,其实对我们生意人来说,也是一笔靠得住的投资。”他的声音渐渐沉静,如湖底垫落的鹅卵石,很重、很圆润,他继续说:“阿阮,我们海外华人应该感触最深,历年暴力排华,死伤多少?‘那边’的故乡之国做小,受伤的是我们这些漂泊离根的华人;故国强盛,在外连这张华人面孔都好用不少。其实,慈善和基金回注故国,最终受益的还是我们——世家的存在是因为什么?穆家在三藩扮演的角色一贯是,成为华人学生、华人生意人的保护伞,如果黑手党要找华人麻烦,穆家会出面——其他世家散落世界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