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了起来。身边的柴垛火光已熄,几缕青烟袅袅直上,不时还有“哔啵”一声窜起,柴垛中爆了一个竹花儿。她看了不远处毒贩集聚的地下娼寮一眼,歪着头问穆枫:“穆先生,我们回去?”
漫天星子交映成辉。他也站了起来:“你跟我走?”
少女一愣,说:“穆先生,那样,美国人不会放过我……”
“如果你完成任务了呢?”他换了个问法:“穆枫今天已经被你‘杀死’,小姑娘,你不问美国佬要赏金?”
她懂他的意思,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无需太直白。
但她还是问了一声:“穆先生为什么要帮我?”
穆枫的回答大出她意料:“因为……我没钱了,”他笑了起来,“是这样的,女士。这几个月我躲的够了,下一程,我准备去清迈,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极好看,一口整齐的白牙,在夜色下,竟皎如月光:“可是,我身上没有绿纸了,买机票总要钱?我装死一会儿,等拿到美国佬的钱,我们再一起飞清迈……”
“那是,穆先生算盘打的很精,”她也笑了起来,“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呀!可是,师兄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乖乖合作?”
“我有护照,”穆枫笑道,“很多很多,你要几本有几本。”
她败下阵来。穆枫的“威胁”不动声色,他相当聪明,直戳人软肋,光有绿钞,没有护照,也是寸步难行的。像穆枫这种地位的大佬,家族里的分类部门早就为他出门准备了各种身份的护照,甚至即便他在国外犯了事,撕一本护照,找个替罪羔羊也是极容易蒙混过去的。
成交!
是急行的雨夜,穆枫戴雨笠穿蓑衣,站在她身后。他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对美国人而言,这位是道上交往很久的老朋友了,fbi的领军人物,难有没和穆枫打过照面的。
穆枫更是小心翼翼。对美国人打探怀疑的目光,能避则避。
他们在用英语飞快地交谈着,穆枫听见那个美国人在问越南裔少女杀手:“他是什么人?”
“是土著。”少女连眼都不眨:“我在这儿的帮手。”
“那么?”美国佬显然有点担心。
“没关系的,他只会一点简单的英语,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再说,”她反应相当快,“知道又怎样?穆家已经起不来了,后面所有的事,不都归‘张先生’管?”
穆枫在她身后悻悻笑。张先生,张风载,她上口倒快。如今连美国人都见风使舵,穆家摊在夏京传手上,半死不活,他又累月不在三藩,美国人现下的态势是要助张风载一口吞了穆家……
美国人也算谨小慎微,目光从她身上转过,很快在蓑衣上驻停:“土著?当地土语会说?”
穆枫一愣。少女过来解围:“他英语不是很懂,先生您说慢点……”
美国人很快又重复了一遍。
目光剌剌地挂在他身上。穆枫有点不适应,他不习惯被曾经的“盟友”这样盯着看,但他也不想纠缠,囫囵学了一句东南亚土语,口齿有些含糊。
“嗯?”美国人抬头审视。
穆枫出手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美国人已经像流星一样从眼前滑过,倒在地上。穆枫顺势给他补了一枪。消声器将惊爆声掐在了枪管中……
雨势极大,满地污血很快被冲刷干净。天助的气候,他利索地退了膛,将枪和子弹夹分散扔掉。
她拦了一下:“穆先生?不留着防身?”
“没用了,”他似乎很轻松,“反正也过不了安检,你的也扔了,我们马上飞清迈。”
她居然听话地跟在穆枫身后。他总有一种魅力,让人紧紧跟随,不问因由。
后来她问过穆枫,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清迈?
他居然答:“我太太快过生日了,今年赶不回三藩,我太太爱莲灯,很多年前我就答应过她,每年生日,都会有千盏水莲灯,是我亲手扎的……”
她一惊,着实没想过,三藩名扬天下的穆先生,居然这样柔情、这样细心。他背后的那个女人,又该是怎样玲珑?
“那么穆先生,三藩栽在夏京传手里,现下大乱,恐怕已经腾不出位置来给您太太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清迈很快就是水灯节,水灯替莲灯,希望阿季开心。”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挑不出一丝毛病的纯正英式发音,即使他现在看起来落魄、潦倒,却依然能叫人感受到那股子油然生起的绅士风派。不知何时,他已经点燃了夹在手里的烟。
东南亚寂静清和的夜,于此告别,从今天起,世家地下王国又将迈入新纪元。
他与张风载,终于握手言和,共襄伐谋。
而数天以后的泰国清迈,将掀起另一场风雨。
她被留在清迈的小客栈,穆枫走的时候,留足了房费,她被口头禁足,穆枫最后留话,在美国佬消停之前,她不能露面,否则将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也会叫穆枫束手束脚。这几天,她居然真的乖乖待在客栈,清迈静悄悄地上演了一场好戏。不知不觉,竟过了一月光阴。
一月后,她仍在清迈,换了一间客栈,在另一座小镇,闲暇时晒太阳、植花,听老人、孩子讲一个月前这座小城发生的故事,在柴米油盐酱醋的味道中,又仓促混过一天。
彼时穆枫已经回到三藩,居然在几天之内让三藩穆氏帝国重振旧日风采,元老悉数回归,一时之间,星条旗下的自由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