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不明白蒲英这是见到战友激动了,还以为她紧张呢,急忙将她拉回身后坐下,并说:“你别怕,我来对付他们。”
“不是,大爷,他们是自己人。”蒲英笑着解释。
“自己人?我怎么看他们也是坏人?”大爷又看了看越走越近的那群士兵,坚定地说:“明明和前面的那几拨人,一模一样嘛。”
在演习中,红军和蓝军穿的确实都是一模一样的荒漠迷彩服,只是以臂章和帽徽的不同颜色来区分敌友。
蒲英以为大爷不知道这个细节,便要褪下袖子给大爷看自己身上的标志:“不一样的!大爷你看,他们戴的是红色臂章,和我的一样。而刚才那几拨人都是蓝色的臂章……”
大爷却一下子把她的大褂捂住了,“我才不管什么颜色咧,我就看他们不像好人!姑娘,你先藏好,等我试试他们再说。”
蒲英一愣,见大爷说得郑重,自己再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了:9号地区一直都没出现“红军”,突然冷不丁地出现这么一支队伍,确实很值得怀疑。
小心一点总没错。
蒲英冷静下来,也马上想好了对策,便轻声对大爷说:“您说的对!等会儿,您就问他们在干什么,如果还是找电台的,那就是敌人。”
几十米开外,几名走在最前面的“蓝军”士兵,看见了坐在马车后面的小个子要站起来、前面的大爷却阻止了她,然后两人似乎有些争执。虽然那两人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他们也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士兵们还是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一名上等兵马上跑到后面,向带队的中尉汇报:“分队长,前面马车上的两个老乡,行迹有点可疑。”
中尉瞟了一眼,不太在意地说:“是吗?那就过去看看。”
他带着上等兵走到马车前,先敬了个礼,“大爷。您好。我们部队正在这里演习,您不该走这条路的。”
“什么?哦,演戏啊?我不看戏的。”大爷在装聋作哑。
“……”中尉皱着眉,撇撇嘴。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耐心地问:“大爷!您走这边干什么啊?”
“啊?你说什么?”
“我说,您,走,这边。干什么?”中尉扯着喉咙喊。
“哦,哦,听到了,听到了,你吼那么大声做甚么?”
大爷抱怨着掏了掏耳朵,然后才说:“家里没烧的咧,我们爷俩在煤窑那儿,拉点煤回家。”
中尉边听边打量着车上的两人。
拿着根马鞭子、坐在马车前沿的大爷,那黑里透红的脸膛,还有沟壑般纵横交错的皱纹。以及那部浓密的大胡子,怎么看都是当地回族老大爷的典型相貌。虽然这老头的耳朵似乎有点聋,但那一口浓郁的土语,是外乡人怎么都伪装不来的。
坐在老头身后的这个小姑娘,看样子应该是老头的孙女。光看她露在蒙面头巾外面的眉毛、眼睛和鼻梁,也知道是个俊秀的小丫头,皮肤也蛮娇嫩的。
可惜了,她们家里一定挺穷吧?这么大个姑娘,连件好看的衣裳都没有,蒙面的头巾都是脏兮兮的。上面似乎还有油渍?
中尉同情地摇摇头,又打量起马车来——浅浅的半车煤渣,连个人都藏不下,更别说电台天线了。
就在中尉觉得完全没有疑点的时候。大爷又开口问道:“我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到底在干啥咧?我这一路上,都碰上好几拨了,跟我这没完没了的问啊。”
“没事大爷,我们是在演习。有一个敌方电台在这一带活动。我们都在找呢。大爷,那你这一路上,有没有看到电台或是天线……”
蒲英低下头,将身上的毛毡拉了一下,心里暗自庆幸:好险啊,多亏大爷提醒,不然就被狡猾的“蓝军”骗了。
大爷镇定地胡扯起来:“没看到啊!就看到你们这些端着枪的当兵的咧,一个个头上都戴着太阳镜,跟电影里面的美国大兵一样咧。”
“大爷,这不是太阳镜,是挡风镜。”
中尉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
不过,他对大爷说的,pla的着装很像美国大兵这一点,也深有同感。
部队基层的士兵们早就在猜想,总装备部那些设计军服军品的人肯定都是资深的美粉吧?不然怎么pla的装备行头,越来越有美国大兵的范儿了,哪儿还像过去那样土得有风格有品味了?
收回发散的思维,中尉觉得面前的这俩爷孙没什么可疑的,便对身后的士兵一招手:“后面的人跟上,继续向前搜索。”
那名上等兵撅着嘴,趿拉着步子,跟着中尉,从马车旁边走过去。
走开十几步后,他还是憋不住把心里的话嘟哝了出来。
“分队长,我怎么还是觉得那俩老乡,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了?”中尉不耐烦地说。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人家小姑娘,你就挪不动步子了吧?”中尉嘲讽道。
“不是,你别冤枉我,分队长。我是觉得,觉得她的眼睛,太……太亮了。”上等兵终于磕磕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中尉停住了脚步,仔细回忆着对小姑娘的印象。
似乎那个小姑娘的眼睛,不是特别大,但确实有点亮,亮得很有光采。
但是,这双黑亮的眼睛,又不像他见到的牧民乡民的孩子那样淳朴清澈。
她的眼神要复杂一些,看上去很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