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念头,无数种愤怒,一时夹杂而来,邓母挥舞着手,想把这些黑暗,这些血云,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通通都赶走,可她的手挥来挥去,却不但没有挣脱,反而被人紧紧抱住。气血上涌中,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隐隐约约听到柳婧在惊慌的大叫道:“快,快去叫太医,快啊——”那声嘶叫,是如此凄厉惶惑,令得邓母隐隐想道:这个孩子,还是真的心疼我。
这时刻,邓母有太多的话要说,她聪明了一世,思维最是缜密,在双手挥舞中,她隐约感觉到了这事不对,她想提醒柳婧,想说些什么出来。可她明明张着嘴,明明在发音,可耳边的声音一个接一个,既遥远又吵闹,她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安静!安静!让我说!”邓母艰难地张着嘴,昏蒙中,她似是抓住了柳婧的手臂,她想安抚她,便唤了一声,“柳婧……”
这是她最后的力气,几乎是一喊出柳婧的名字,邓母的眼前便是一阵天眩地暗,再然后,她的双手两侧用力地一抓,身子向后一倒,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老夫人!老夫人!”“母亲,母亲!呜呜……”无数个声音四起,无数人在奔跑着,就在四面而来的脚步声包围住在这里时,邓母突然张嘴嘶叫了一声‘柳婧’,再向后一倒,永远也没能睁开眼来!
这个变故,太可怕太突然,明明就在前一阵子。邓母还恢复得蛮好,明明所有人都在准备,待九郎与和乐公主成亲后,就让邓母与他们一起到交州走走。
明明什么都是好的。明明刚才还那么快乐,可这么一会,邓母却在嘶叫一声柳婧的名字后,向后倒去。再也无法睁开眼!
听闻这个噩耗时,邓太后正在宫中与众臣议事,于是,在消息传来时,邓太后身子猛然一晃,虚白着脸瘫在了榻几上,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中,这个铁腕太后,哽咽着说道:“快。快去邓府……”
当邓太后的车驾赶到邓府时。一切都迟了。她能看到的,是躺在榻上,被白布蒙着。永远不能动了的母亲!
邓太后双脚一软,她踉跄着扑过去。把那白布拿下来看了一眼后,嚎啕大哭道:“母亲……”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身后的群臣,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让她保重身子时,邓太后突然站了起来。
她沉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地问道:“母亲明明大有康复,今早上太医诊脉,还说脉像平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太后这般喝令时,整个堂中再无半点声音出来。而不一会功夫,刚才与邓母一起游园的婢仆们,便齐刷刷跪在了邓太后面前。
就在邓太后转向她们,再次发出质问时,齐刷刷的,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婧……
听着这些人把刚才的情形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邓太后身子猛然一晃,她腾地转头,杀气腾腾地瞪了伏在地上痛哭的柳婧一眼后,邓太后一字一句地喝道:“把那几个嚼舌根的人,通通查到,一个不剩地拿了!立刻打入大牢!”
“是。太后息怒。”
“把柳氏——打入大牢!”邓太后这几个字一出,齐刷刷的,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这些不敢置信的目光,邓太后一个也没有看到,她只是双眼血红,充满恨意地瞪着柳婧,她只是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喝道:“怎么?朕的话,也没有人听了吗?”
“不敢——”
一阵脚步声急急响起,转眼间,柳婧便被人从地上提起,便被人反剪双手推了出去。而当她终于清醒过来时,柳婧发现自己已被锁在大牢了。
这一次的大牢,与以往完全不同,这是真正的刑狱大牢,空气中,无处不充斥着血腥味,屎尿的臭味,入目所见,都是一个个失魂落魄,可慌乱得大哭不已的人……
这一次,真不同了!
柳婧向后一退,慢慢跪倒在干草堆上,她瞪着地面,想道:交州的事,正常情况下,十年八载也传不回洛阳。我那消息,怎么会与我本人同时抵达洛阳?
她又想道:谁在陷害我?
几乎是刚刚想到这里,柳婧转念又想到刚才邓太后看她时,那眼中不容置疑的杀机和恨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抱紧了双膝。
她想,这一次,是真不一样了。
母亲过逝和柳婧被拿入狱,是同时传到邓九郎耳中的。
彼时,他正在张罗婚礼的事!
陡然知道这个消息,他身子一僵,手中的东西,砰砰砰全部摔落在地。
打了一个寒颤后,邓九郎迅速地转过身来,他忍着泪意暴然喝道:“快,快回洛阳——”
连东西也顾不得要了,邓九郎便翻身上马,与众人急急赶赴洛阳。
冲回邓府,看到母亲的尸身,邓九郎便是伏地大哭。
不过,不管是邓九郎还是邓太后,或者是邓府的所有人,在邓母这病重的一年多里,心里做过无数次她会过逝的准备。这个把月的好转,对他们虽是意外之喜,可他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敢相信邓母是真的好转了。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此刻,邓九郎便是伤心欲绝,却还能勉强清醒。
这一清醒,他便想到了入了狱的柳婧,想到了姐姐对母亲深厚的感情,想到了姐姐对仇敌的那狠辣手段!
于是,便是夜深了,他也顾不得了,孝服一穿,眼泪一抹,便急急入了宫去。
夜深了。
纵使心中最悲痛,国事不能不管,邓太后忍着悲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