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兰斯将匕首刺进慕慕胸口的瞬间,她没由来地想到了这四个字。
心很疼,却又好像不是因利刃而带来的痛楚。麻木感渐渐遍布全身,到底发生了什么,慕慕已成浆糊的脑袋已经想不透彻了。她只记得,自己和兰斯在打斗,她快得像一道光,风驰电掣,周遭都变成了浮动的光影,只有兰斯的双眼还清晰透亮的。
风在耳边呼呼地呜咽着,兰斯却至始至终地看着她,坚定而执着。然后,他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低头盯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慕慕有些困惑,她想问兰斯为什么,可发涩的喉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嘭的一声闷响,在慕慕反应过来之前,她以奇异的姿势摔了下去。
血还在流,几乎是瞬间,就在慕慕身周摊成一大片。很奇怪,不疼,真的不疼。慕慕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是如何摆放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有风刮过,吹得胸口破开的大窟窿空落落的。
随着血不断流失,力气和感官也慢慢离开了身体。诡异的是,头脑和视线却慢慢清晰起来。头顶,那双流光波转的眸子依旧凝着她,像是有什么最后的话要跟她说,又凌厉又哀伤。
见状,慕慕忽然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勾唇的力气都消失了。
兰斯,你是对的,你没有错。如果不杀掉我,我就会一直被操控;就会一直攻击你,拖累你……虽然自诩女汉子、纯爷们,可长久以来,自己到底都做过什么呢?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不断地连累身边人、不断地帮倒忙、被绑架,什么都没有……任毒舌当年因我而沉睡,逐辰因我而消散,这次……绝对不能再有人因为我而离开。所以,解脱了,真的解脱了……
疲倦感陡生。
慕慕重重舒出最后一口气,终疲惫地闭上眼。结束?不,没有结束,就在闭眼的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爬上自己的身体,一点、又一点,慢慢侵占她全身,四周也被漫无止境的黑暗包围。
躺在黑暗中心的慕慕忍不住笑:呵,原来,这就是死掉的感觉啊……
“慕慕。”
正自暴自弃,某个魅惑而低沉的男声却在耳边响起。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慕听了这声蓦地坐起,头皮阵阵发麻。
——这声音,不是兰斯又是谁?
可环顾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没有。
“不,不对……”慕慕喃喃自语道。黑暗中,好像还隐隐闪烁着绿光,那是什么?慕慕疑惑起身,却觉那些绿光随着自己的动作摆动起来,慕慕柳眉轻蹙,下意识抬手就见五指间竟生着诡异的绿线!
慕慕试着拉了拉线,那头却纹丝不动,根本不知是联向何方。
“怎么回事?”正踌躇,慕慕却忽然想起兰斯手臂里的墨绿色丝线,难道,这就是傀儡线?
与此同时,兰斯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慕慕,你听着,只要剪断你和克莱·安蒙之间的傀儡线你就能重获自由。当年我能做到,现在你也能做到,下面你记着……”
这不是兰斯教自己咒语时说的话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人死后真的会重复已发生过的事情?
这一头,兰斯的声音还有条不紊地述说着,“下面你记着,每一条傀儡线就代表着你的一个弱点:嫉妒、质疑、自卑、沮丧、恐惧……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为情绪所控的,更不会被克莱·安蒙所控制的。所以你必须战胜自己的内心才可能摆脱这些傀儡线。慕慕,你不能输。”
再听兰斯这话,慕慕依旧懵懵懂懂,正纠结她却觉指尖一阵刺痛。慕慕咬牙低头,就见刚才拉扯过的那根傀儡线自行旋转舞动着,因它的摆动,小指尖已血流不止。
与此同时,慕慕的眼眸也一点点睁大,最后近乎瞪出眼眶——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光秃秃的山上,一个长着牛头的怪物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好似受了伤,胸口早已被血污染红。而另一边,身着长衫头戴玉簪的任之行正持剑与对方僵持着。
一时间,恐怖、惊慌、无助统统涌上心头,慕慕痛苦地跪倒在地,身体已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原本……原本她以为已过了几百年,这些记忆自己早已忘却,可没有!她的脑子、她的心一直记着那种感觉,记得当时自己害怕又痛苦的心情。
这就是所谓的弱点?也就是说,如果要想摆脱傀儡线,就必须重新再经历一次所有痛苦难堪的事情吗?
刹那间,慕慕的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不,不……”她不要,绝对不要再重新回忆一次失去逐辰的痛苦,没有看顾好太后连累她锒铛入狱的愧疚,失去双腿的无措,绝不,绝不!
“慕慕,你必须活下去。”
正神情恍惚,兰斯的声音却又闯了进来,明明知道这不是真实的,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记忆再现,慕慕却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叫起来:“兰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兰斯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地响彻着,全然不受慕慕哭号的半点影响。“记住不要被回忆迷惑,不要被当时的情绪带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只要挺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了这话,慕慕微微怔忪,脑子没由来地忽然想起夜吾临行前的模样。明明不过是个三四岁的正太,神情却老成的不像话,他停在走廊中央,又酷又帅,他回头冷冷道:“喂,一定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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