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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覆试

太平坊在皇城西南,乃达官显贵们云集的地方,王鉷的新宅就在此处。

王鉷乃庶子出身,旧宅在长安城最南的安乐坊,属于穷地方。这新宅则是刚落成,金碧辉煌,连水井的栏杆都用宝钿所制。

值得一提的是,宅中有一座“自雨亭”,是他请西域拂菻国的工匠建造,他每走进去坐下,亭檐上就会有水瀑流下,哪怕是炎炎夏日,亭中依旧清凉如秋。

王鉷还在家宅旁边建了使院,他身兼二十职,每日持公文请他批阅者络绎不绝。

这日,他却无心这些公务。

“右相说他入宫去平息事态,这事态反而越闹越大了?”

裴冕上前小声提醒道:“恐怕是右相太低估了薛白。”

王鉷此前对薛白关注不多,不由疑惑,问道:“一竖子,有这般大的能量?”

“竖子背后还有主使。李适之自请贬谪外放,右相的雷霆手段使不出来;长安城内所谓‘春闱五子’声势愈造愈大;杜甫接连作名篇以表野有遗贤;郑虔奏请覆试……这一切的背后,皆出于薛白与幕后之人谋划。”

“何以见得?”

“昨日丰味楼大堂上挂了一幅画,引不少人围观。我亦带画师去临摹了一幅,请王公过目,落款者名为韩愈。”

王鉷看着裴冕缓缓展开一幅卷轴,待见到那唯妙唯肖的紫袍官员,他目光一凝,脸色复杂起来。

总算是知道为何右相入宫之后事态反而不可收拾了。

他背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将画收起来。

“此画对右相的嘲讽着实太过分了。”裴冕道:“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既提高了声望,又挑明了与右相之间的私怨,如此一来,右相要出手对付他都束手束脚。”

王鉷回过身来,一脸严肃,道:“是右相怕草野之士妄言,才让我主持科考落黜他们。如今闹成这样,后果却要我来承担不成?”

裴冕懂他的意思。

王鉷没有李林甫那么嫉贤妒能,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近来正忙着为圣人上贡,不想沾染是非。

“王公,不如这样吧?”裴冕低声道:“只消把那所谓的‘春闱五子’给……”

他伸手在空中劈了一下。

王鉷眯着眼看着,摇了摇头。

“没人会怀疑是我们做的。”裴冕道:“只会认为是右相所为。”

“为这种事惹一身麻烦,不值当。”

今科虽是王鉷负责对试,只要圣人知他是奉李林甫之命行事,即便真查出舞弊而覆试了,他虽有损失却伤不到根本。

反倒若是动手杀人,被查出来,却会与李林甫反目、惹圣人忌惮……

裴冕见王鉷神色,当即明白过来,右相一系这是打算暂时妥协了。

该除掉的麻烦杨钊已经除掉了,谁中进士反而没那么重要。

天宝二载也曾覆试过,伤不到相府根基,但若与薛白斗下去,事闹得太大,反而会让圣人觉得这个宰相不好用了。

“阿郎,右相府使人来了,召你与裴御史过去……”

~~

李林甫放下手中的画卷,脸色难看至极。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得冷静下来。

得揣摩圣人是怎么想的,圣人看到这幅画,会有些不高兴,但若贵妃说喜欢呢?

若兴冲冲告到宫城,之后场面不难想到的……

“竖子猖狂,敢使人画朕打骨牌?!”

“圣人息怒,小子无状,因哥奴为我侍牌,太过得意,遂与画师说梦到与神仙打骨牌让他画。”

“原来如此,不知道的谁能看出这是圣人?还当是神仙呢。”

“嗯,这般一看,此画竟还不错,将朕与贵妃画得很有气韵……”

李林甫微微一叹,心知到时只会闹得人尽皆知,朝野取笑。

再一想,他知薛白就是故意激怒他。

眼下所有士人都在看热闹,不论他怎么回应,事情只会越闹越大,万一压不住而让圣人觉得麻烦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相比圣人的心情而言,科举名额反倒是小事。

平息了怒火,他目光看向画卷最后的那枚落款,喃喃念叨。

“韩愈?”

追查良久,薛白幕后之人终于开始浮出水面了。但为何冥思苦想,始终未能回忆起朝堂上有过这样一个人物?

许久,王鉷与裴冕到了。

李林甫先问裴冕,道:“丰味楼挂的那幅画,你如何看?”

“右相,下官见了真是怒不可遏,薛白欺人太甚!”

“无妨。”李林甫带着些豁达的笑意道,“本相问你,对落款之人如何看?”

裴冕沉吟道:“想必薛白所为皆出自韩愈指点,无怪乎能写出那般诗词。仅看那幅画,此人书画技艺高超,画景肆意挥洒,画人细腻精巧,且画风一脉相承,可见工笔深厚。书法亦是了得,虽不如张旭、颜真卿,亦可谓大家。”

说着,犹豫了一下,他继续道:“此人出手,一幅画仿佛戏谑之作,对右相名声却十分有碍,心机深沉啊。”

“本相不在意这些虚名,要找出他来。”

“怪的是,如此人物,为何籍籍无名?还有一个细节,他没有印章,该是化名。”

“伱查。”

“喏。”

李林甫愈想愈忌惮,心中主意愈定,开口向王鉷吩咐起来。

“草地里的杂草都已经除了,眼下狂生们闹得厉害。在他们揭破泄题之事前,允了覆试。”

“右相?”

“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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