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这一天早晨,日头将露未露,原以为天该晴了,不想细雨廉纤依旧。
李眠儿倚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清洗得嫩爽非常的林竹花木,空气尽管潮湿,但味道鲜美,她这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屋里周昱昭给她配了几个服侍的丫环,但她近来心境不太利落,能少讲一句话便少讲一句,几个丫环看她这样性子,以为与生俱来,更不敢轻易主动打扰。
快至午饭时,周昱昭来了。
静悄悄地屏退屋内丫环,周昱昭负走踱至李眠儿凳子边上。
李眠儿瞥见,不由起身轻问:“你怎么有空过来?”
自打入主金陵的半个月来,周昱昭几乎整个人扑在公务上,虽然金陵距离京都不近,但若想捂住会长翅膀的各色消息不外泄,须得好好地详尽布署一番,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之前一直默默支持武王的前朝官员和将士皆在一个月前收到消息,并于近日纷纷赶来金陵,这些人如何安排分配,就算周昱昭心中早有数,可切实覆行起来又是另一码事;其三,要想与开封对峙,光有这些旧朝员老与几万兵马怎么能够,招兵买马也是当务之急,所有这些,可不够周昱昭忙活的!
周昱昭伸手捏了捏眉心,脸有倦意,面对李眠儿半倚在窗框上,双手抱胸应了句:“过来透透气!”
李眠儿抬眸看他一眼,心知他定是遇到什么棘手事了,一时困住思路。才跑自己这来放松放松。
“太傅他们的起居,都安排妥了么?”李眠儿随便找点话问问,明知这个问题只是白问。
“嗯!贾宇淳给周边附近几个大户人家做重新安顿,把几家宅院腾了出来!”周昱昭迎上李眠儿的视线,看到她清丽的眉目,他的额心不由稍稍舒展。
闻言,李眠儿点点头。顿了会儿,又道:“粮草呢?”
听说南方年年都会遇洪涝,不知今年收成如何!安顿好这些许多人马,粮草是关键!
“目前是够用,再过些时候就不一定了!”周昱昭视线还停在李眠儿的脸上。“不过,我已有安排!”
应天府这一带地势优越,一向较为富庶,这两年虽被朝廷征走大半粮草,但余粮倒也足够用,只是。待兵马囤足之后,若单靠这里的供应,铁定是不行了!
听了周昱昭末了一句话后。李眠儿转身到桌几前,给倒了杯热茶,一边想到:看来不是粮草的事情让他为难!
接过李眠儿递来的茶,周昱昭面窗而立。看着几步外的一株香樟树怔怔发呆。
瞅着周昱昭静立的背影,捧起手中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李眠儿大概估摸出困扰在他心头的苦恼事了。
她低眉敛目,手指摩挲着杯沿,眼睛则是流连在杯子里上下浮动的竹叶青。
令周昱昭愁眉不展的多半是兵马,看来近些日子。征兵并不如预期来得顺利。
私蓦的方式,首先在规模范围上就受了极大限制,若想大批量招揽人马,必须广泛洒网。
毕竟依照目前周昱昭手上的能掌握调动的兵马不过五、六万人,南境还有几万,倘若想着与京都对抗,并迅速决出胜负的话,兵力必须再行扩充。
这确然是个难题!
二人一前一后静静地站在屋里,过有半晌,李眠儿微阖的眼帘忽地跳了跳,她放下已经有些凉意的茶水,缓步至周昱昭的身侧。
“咱们来金陵途经京西、淮南一带时,随处可见青壮的流民,想来不止那一带,往南或往西也许更多!”李眠儿循着周昱昭的目光,落到院角的一丛斑竹上,细语袅袅。
朝廷这两年战事多,不论官府还是百姓,粮草都很难有囤余,一旦遇上些灾害,没了收成,许多穷苦百姓就会无粮度日。
闻言,周昱昭身子僵了僵,片时后,他转过身子,双眸一亮,对李眠儿轻笑着摇摇头,无奈道:“那些老家伙……早知如此,我前日就该到你这儿来转转!”
语毕,他便摞下茶盏,一阵风似地转出房间,消失在濛濛烟雨中。
李眠儿低头微微一笑,想周昱昭埋心于政事,自己也不必整日闷闷不乐,沉湎于过去究竟还是无济于事,总该寻些事务,让自己充实起来。
这么一想,李眠儿提步走到外间,提声寻人:“来人!”
很快,就有个粉衣小丫头跑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这里有琴么?”李眠儿随口问道。
不想小丫头飞快地点点头:“有,前日世子派人专门送了一把琴来!当时,桃子姐姐还向您禀报来着,您许是没有在意!”
“嗯!”李眠儿微颔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名叫枇杷!”小丫头俯身应道。
“枇杷?桃子?”李眠儿口中小声轻吟,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对着小枇杷命道,“去,把琴取来!再给焚柱香!”
“是!”枇杷像是拣了宝一样一脸兴奋,腿脚麻利地跑开,前去取琴。
不一会儿,枇杷抱着一把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姑娘,琴取来了,搁窗前吗?”
这些日子,她看出来,这位穆姑娘最喜欢呆在窗跟前。
事实证明,小枇杷眼力不错,李眠儿对她点点头,轻“嗯!”一声。
一直秉随她娘亲的习惯,弹琴前仔细净手,待枇杷点好香后,李眠儿才坐到琴后,指尖触着琴弦,这方觉着自己有一段时间没碰琴了。
如今,有了闲暇,该好好练练琴得!
李眠儿如是想,想毕,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