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回
次年,也即贞宝二十二年春,年二十岁的周昱昭正式于应天府称帝,改元玄武,定国号“周”,暂以金陵为都。
周昱昭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隔岸正住着太梁四皇子陈王周励玟,登基当日,他特意一身华丽冠冕领着开朝大臣、百姓、军队浩浩荡荡来至大江边,临江祭天,势气可谓惊天动地。
李眠儿当时也在场,她几乎都能感觉到江对岸陈王那喷薄而出的怒气。
但这远不足以解周昱昭的心头之恨,这才刚刚开始。
周昱昭称帝,其中却有一件事是为应天及周边地区的大小百姓所津津乐道的。
新帝年届二十,却并无一妻一妾,登基后更不曾立一后一妃,后宫空置。
在金陵城南角一座将军山上,李眠儿照常一身乳白,外罩黑披风,身旁的周昱昭已换回一身暗色锦衣,二人站在山顶的一阁小亭内,山不高,他们的视野也很有限,只是好在这里远离尘嚣。
开春意味着什么,李眠儿的心里极为敞亮,她想说的是:“到此为止,可以么?”
就这么隔江对峙下去,不要再打仗,不要再拼命,行不行?
但这样的话,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默不作言,再默不作言,直到日要西沉,她才幽幽地问身侧之人:“具体的日子定下了?”
现今的对峙之势,无论是太宗、陈王还是周昱昭,不管三人其中的谁都不可能答应的,除非决出彻底的胜负,否则哪一边都不会向对方俯首称臣。
战争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想来不仅周昱昭做好出击的准务,另一头的陈王怕亦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了吧!
周昱昭听及李眠儿的发问。却依然目视前方,目光悠远而深沉。
李眠儿看着他英朗的侧脸,经过一个夏天的暴晒又经过一个冬天的恢复,他的脸如今仍是玉白一片,笔挺的鼻梁透着一股令她心疼的坚毅。
半晌,周昱昭才转过首来,眸中的光彩一时复杂万千。李眠儿读不出来全部的意思来。
只听他短短冒了一句:“蒋素娥留给你的信物可还保存着?”
闻言。李眠儿一愣,怎么,他要打南秋的主意么?
短暂地思索后,她即会意。只是自己的面子能值几个钱,外祖母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失散多年的外孙女而拿南秋的国家社稷来冒险呢?
“信物一直存着……”话才出口,李眠儿心头猛地一痛,当初外祖母留给两件信物,一件给娘亲,另一件给的自己。
不知娘亲的死讯外祖母可曾得知?得知后又会生出怎样的痛苦。
如此一来,她的神思不由被远在另一世界的娘亲给拽走,久久不得回神。
一侧的周昱昭见她面色苍白,眉头狠蹙。贝齿紧咬。知她定是因自己的话忆及穆蕊娘了。
周昱昭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顿时变得更加冷酷,什么话也不再说,伸手打横抱起李眠儿,直奔山下。
正心情抑郁的李眠儿被他这么一搅,只有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的份。娘亲的事不得不抛到一边去。
“你这是做什么?你放我下来先!”李眠儿两只粉拳捶打周昱昭的胸口,“下山么?”
周昱昭对她的问话不闻不问,一径地往山下跑。
“好了,到了,你可以放我下来了!那边有我们的马,我们骑马便是!”李眠儿以为到了山脚,周昱昭就该放自己下来了,不想自己的话周昱昭压根就没听到一般,眼堪堪前头不远处就有村落人家,这么被人瞧见岂不羞死。
“你快放我下来——”李眠儿开始挣扎,可她的挣扎只换来周昱昭箍得更紧的双臂,无奈,她唯有放弃,口气放软,“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讨些干粮!”周昱昭终于肯接话了!
“讨干粮?”李眠儿不由意外,转而又问,“你不是会打野食么?”
她原以为周昱昭今儿个带她来到这山上,准备好好露露一手呢,上次在云台山,自己都没怎么过上瘾,那香喷喷的鸡腿才吃两口,就可惜地扔下了。
不晓得是不是被随后前去清扫的苍鹰给拿去裹了腹!
听到李眠儿这般问法,周昱昭垂眸看向怀中人,勾勾薄唇,弯成一道极迷惑人的弧度:“这么冷的天,这山又这般小,你是要我去挖洞么?”
此话一出,李眠儿登时脸色一红,自己这会儿果然是饿了,连脑子都闭塞住了。
周昱昭轻笑一声,脚步慢下,在到达村头时,他才慢慢将李眠儿放下。
“我远远瞧着,这村子倒也算富庶,晚饭就搁这里解决!”周昱昭视线简单在村庄里一扫。
李眠儿也顺着他的目光大概打量了一下面前为数不甚多的十几户人家。
此时天将黑不黑,家家房顶冒着烟,可能都在做饭,没什么人走动。但静谧的空气中流动着温馨祥和的感觉。
李眠儿正感受着这里平常小户人家简单不富裕却安乐自在的平凡人的日子。
突然,不知从什么角落里蹿出一个不知什么的东西,李眠儿倏地一惊,本能地掠到周昱昭的身侧。
突然出现的小东西见李眠儿竟是畏了它,不由胆子愈发大地冲她就“汪汪汪”吠起来,一边儿吠还一边朝她腿边真不真、假不假地顶过来。
李眠儿虽知眼前狂吠不止的不过是条全身黢黑的小家犬,但她自小极少接触这类东西,更没有与之相处过,此时,瞧它凶巴巴地吼自己,诧得不禁接连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