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家族支系庞大,有些无地的人依赖族里接济过活,族长自家也是个种地的,且还未踏进地主的行列,因此,文家贫子多受文太太接济。
也就是说,文太太单凭一人,养活了文家小半的家族。
可就是这样的功名,文太太家里房屋烧了,二老爷父子如此相逼,族中竟无一人敢出来说话,无非是惧怕将来文科举继承文家之后,会打击报复罢了。
金穗问道:“爷爷,我记得那条街上大半是文家的族亲,他们烧了屋子,咋没半点怨言?也没人出来说说文科举?”
“穗娘儿,你记住,人心啊,是个说不清的东西。”黄老爹轻轻推开金穗,烫得暖暖的双脚离开水盆,自己擦了脚。
接着道:“文家与文太太血缘最亲的人便是文二老爷,她自己已经招过一回赘婿了,文家如何肯让文家小姐再招一回赘婿?
“那些文家族亲精着呢,不肯得罪文二老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帮助文太太。反而我们这些外面的人,看得清,又受了文太太的恩惠,肯说两句话。”
黄老爹出去泼了水,净手后,对有些发愣的金穗叹道:“唉,将来文家还有一场硬官司要打。”
金穗临睡前还想着,家族庞大有庞大的好处,譬如双庙村里的秦家人,只素日有个小摩擦,大多时候和和气气的,农忙时互相帮忙。可一旦大家族里出现了巨大的贫富差距,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文太太家就是太富贵给闹的,她家要是穷得揭不开锅,相信谁也不会打她家的主意,偏血缘像条剪不断的纽带,文二老爷便像牛皮糖似的甩不掉。
因县府失火实在太过骇人,女学生们受到不同惊吓。学堂放了三天假。因此,翌日一早,金穗坐着连年余的马车去拜访看望文华母女。
“你咋晓得我和娘亲住在这儿?”文华看见金穗十分开心,将金穗请到上座。
金穗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说道:“你家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稍微打听下就晓得了。文姐姐,你和文伯娘咋样?昨儿的夜里,睡得可好?”
文华脸上一片黯然,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家客栈是我娘的朋友开的,一应俱全。没有的物事,我们自己带的有。人还好,好在大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没受伤,就是我娘着实受了打击,恐怕要很长一段日子才能好呢!”
金穗安慰几句,正说着话,丫鬟来叫文华:
“……问姑娘老屋里的床铺是不是要换新的?家具蒙了几层积灰。长时间没人住,受了潮气,是晒一晒依旧使着,还是换套新的?要是换套新的,只怕一时找不到可心意的……”
文华认真听着,等丫鬟说完。她微微蹙着眉头道:
“那是你们老太爷原先活着时候的老屋子,老爷太太也曾住过一段日子,你们太太念旧。只怕不会让你们随便处置了……嗯,先去城里木匠铺子里定制一整套家具,现有的先买了回来,放在屋子的仓房里,使得上的时候恰顺手了。”
丫鬟忙答好。文华又道:“这些还罢了,将就两天儿也不是不行。就是那屋子得打扫干净了。小寒姐姐有哮喘,见不得烟尘大,昨儿的在火场已是发作了一回病,你们仔细些。”
丫鬟答应着出去传话。
金穗见文华这么忙,不好久待,遂告辞出来,正看到连年余站在一顶轿子前说话。
她想了想,没上前打扰,上了马车后,让小厮赶车回去,却被连年余拦下:
“你们咋在这儿?不是送黄姑娘去学堂吗?”
金穗只得下车来,笑道:“连掌柜,你也在这儿啊?昨儿的事儿闹大了,我们先生给我们放三天假。”
连年余点头,然后说道:“你刚来县府不了解,城里拐子比乡下可多了,以后出门要仔细点儿,莫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金穗微囧,她早过了被大人吓唬有人贩子的年纪,却认真答应了。
遂问连年余是否需要马车代步,连年余答:“我一个大男人,几步路而已,如何走不得?”
他话音刚落,方才他立在前面的轿帘子动了动,金穗眼尖,眼角余光扫过去,却见轿中人落落大方地走出来,笑道:
“连掌柜啥时候这客气了?竟给个小娘娃儿让马车。金穗啊,既然连掌柜好心,你莫客气才是。”
连年余揶揄地望了一眼金穗,金穗意外会是文太太,脸色微红,这才忆起早些时候黄老爹提过连年余和文太太是认识的,连年余还曾让文太太为她提供住处。
“文伯娘。”金穗赶忙行礼。
文太太扶起她,金穗微抬眼睑,发现文太太果然面色苍白,疲惫之色甚浓,且看刚才的架势,文太太是要出门才对。
照例寒暄几句,文太太请金穗进去坐坐,金穗答:“正是忙乱的时候,我就不打扰了。”
文太太并未多留,连年余和金穗一起上马车,临走时,连年余对车下的文太太说道:“我的提议,还请文太太多做考虑。”
文太太闻言,面色越发苍白,她静静看了一眼连年余,答道:“连掌柜放心,我一定会考虑。”
连年余把金穗送到家门口才返回客栈,金穗打开门,却未听到晋老婆子和晋老头儿的声响,平常他们俩个这时候正晒太阳,两人的互动隔了两条街都能听到,现在安静得有些过分。
金穗叫了几声“晋奶奶、晋爷爷”,不见人答应,想起今早晋老婆子因昨日打水太过劳累,因此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