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却很快掩盖在氤氲的烟雾缭绕中。
金穗骂了句老奸巨猾,傅池春大概从不知晓,黄老爹十分信赖她,黄家的隐秘事,她知道的不少,所以,黄老爹拒绝接受姚家两万两银子的事情,她一清二楚。若是黄老爹接受了那两万两银子,他们做个一方大地主是跑不掉的。
黄老爹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但从傅池春眼里和口吻里,她看到的却是傅池春对农人无尽的鄙夷。
且不说在金穗眼里,人没有贵贱之分,可傅池春话中对黄老爹的侮辱之意,实在伤害到她了。她甚至刻薄地想,几十年前,傅池春可是商户姚家真正的奴婢,士农工商,奴仆连尾巴稍都排不上,他又能多高贵到哪儿去?
况且,金穗是多敏锐的人,傅池春眼中的杀意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的确很好奇,傅池春明明对她有杀意,却只是千方百计地要带她潜离兖州,不知是为何故。
她心里升起一个大胆,且让人心生凉意的想法,傅池春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更恶毒的事情,甚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她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战。
傅池春看出金穗眼中的恐惧和冷意,并没指望金穗答话,因为金穗压根不能说话。他对冬儿道:“把黄姑娘送回她该待的地方。”
是指那个暗格。
金穗眼中恐惧更甚,乞求地望着傅池春。傅池春无动于衷,金穗很快回到那间黑暗的暗格里。
傅池春远眺窗外忙碌的人群,有些在收割麦子,有些在播种,小孩们在田间地头嬉笑玩耍。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些烦躁。帘子哗啦一声放下来,带着某种骇人的情绪。
研究煮茶的冬儿吓一跳,忙关怀地问:“大掌柜,这会儿是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明明活得那么疲累,可他们脸上依旧挂着憨笑,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傻?”
傅池春透过帘子,看到外面那些人影影绰绰的身影。
冬儿听出傅池春话里有话,不知他在影射什么,更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便没有回答。
“真刺眼!”傅池春凉凉地吐出一句,稳稳地端着茶盅,抿了一口。放下后,便不愿再端起了,一手拄着额头歪在软塌上,微微合上了眼。
事实上,这一路上。傅池春的脸色都不好看。毕竟他的货物被沈家扣押,货物被全部没收不说,还有可能惹上一系列的麻烦。
不管怎么说,他是太后的生身父亲,沈家如此不给面子,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沈亲王府对太后的态度。
这才是傅池春恼羞成怒的根源。
晚间。一行人到达另外一县府的客栈。傅池春出行自是派了人提前打点,加上有金穗在车内,他包下整个客栈。
马车畅通无阻地行至客栈后院时。客栈早早地被清场了,只有店家前前后后地殷勤伺候。
冬儿指使了一番,店家和店小二被指使开了,他方把金穗从车里抱出来,放在傅池春房间隔间的小床上。
这个房间原本是给富贵人家上夜的丫鬟睡的。
金穗身上沉重的感觉轻了些。她试着动了下身子,手指能活动了。嘴巴张开,嘶哑地叫了声:“冬儿……”
“嗯?”冬儿离去的身子转了回来,笑着俯视她,“黄姑娘能说话了?”
金穗闭口不语。
“姑娘有胆量,在暗格里睡这么久都若无其事的。”冬儿盯着她的脸盯了一会儿,盯得金穗心里发毛,他方缓缓地说道。
金穗哪儿能让个小小的少年看出心中所想,在冬儿提到“暗格”的时候,脸色蓦然发白,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当然,她的演技算不上一流,可是要骗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冬儿目光锐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给她盖上被子,声音轻了些:“还是个孩子哪!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能动了。我去吩咐人给你送吃的来。”
冬儿走到桌子边上,金穗害怕而又急切地叫道:“冬儿哥哥,莫关灯!”
冬儿一愣,他只是准备给金穗先倒杯茶冷着,因为金穗既然能说话了,那么,她身上的药效会很快过去的。
想了想,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离开桌子,径直出去了。
金穗松了口气,她当然看到了冬儿的手伸出去,方向是桌子正中的茶壶,而非桌子边上的油灯。
一盏茶的功夫,金穗能动了,她试着伸展身体,身子躺了一天十分虚弱,她从玻璃镜中看到,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一会儿,傅池春回来了,没有走进这间屋子,金穗静静等着,聆听外面的动静。
冬儿伺候傅池春用晚饭,几乎没有什么响动,只有冬儿吩咐人的指令,以及偶尔的脚步声。
傅池春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屋子里外的人,甚至是看不见外面情形的金穗,都能感觉到一种沉闷的压抑。
傅池春用完饭,冬儿才亲自给金穗端了一份食物进来。
金穗趁机道:“冬儿哥哥,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能让我洗澡么?”
冬儿一愣,随即,脸红了个透,低斥道:“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随口把洗澡挂在嘴上?”
金穗委屈地低下头:“我自出生起,约摸两天就要洗一回澡。我娘说,人不洗澡就要生病的,冬儿哥哥,我身上痒……”
金穗边说边在身上隔着衣服挠了几下。
到底是乡下的孩子。
冬儿略微沉默,看了眼她的穿着,金穗早早自动脱了那件小厮的衣裳,她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