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眉听到前两句还很得意,听到后一句,脸色蓦地沉下来,生气地道:“莫胡说!我们姑娘比年画上的小人儿还要好看!”
坚决捍卫金穗的美丽。
金穗一拉她的手,低声道:“珍眉,我们快些走吧,我想看看爷爷。”
她走了一路才发现,她根本没办法叫回黄老爹,她要是能像其他孩子那样撒娇放赖趴在地上打滚,说不得还能劝回黄老爹,可她做不来这种事儿,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她心理上理智上过不了这一关。
再说,马上就要到傍晚了,昨天差不多这会儿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黄老爹就会回家,她就是闹也闹晚了,只希望她这次劝一劝,下回黄老爹不再瞒着她做这种事儿了。
珍眉遂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小雨点,又避开大人的腿,往前面钻。
小雨点拍着脑袋,等她们走远了才反应过来,珍眉说的那意思,她牵着的小女孩就是“传说中的黄姑娘”?
这个发现让小雨点立刻兴奋得双眼冒绿光,他飞快地驾起自己的绝技溜冰术,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前滑,边滑边喊:“黄姑娘,黄姑娘,你是黄姑娘啊!快回来,我瞧瞧你长的啥样子!”
引得一众小屁孩们纷纷侧目。
金穗却和珍眉走远了,到了堰塘边上,金穗一眼看到黄老爹正站在水里,头垂着,背深深地佝偻,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胳膊从手腕那里分成两截,袖子藏着的那一截是白的,手腕以下是黑的,胳膊上青色的血管她隔了老远都能看清楚。下面的裤子挽到膝盖处,膝盖那里隐约看得到一片青紫的淤血,挨着水面和水面以上的腿冻得发青。他低着头,周围的一片水浑浊不堪,金穗就看不到水面以下的情形了。
头一回,金穗真真切切感受到黄老爹是自己的亲爷爷,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能倾尽所有来爱护她的人,唯一能赌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来爱护她的人,唯一能让她感受到安心的人。
她想,她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如黄老爹这般豁出去性命地爱护她。
蓦然间,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跌落,眼前朦胧一片,泪水从脸颊的皮肤上一路烫到她的心里。
珍眉感受到金穗的颤抖,从惊呆中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道:“姑娘,你莫哭,我这就去叫老太爷回家。”
说着,松了金穗的手,双手捧成个圆筒状举在嘴边张口便欲叫喊。
金穗忙拉扯下她的手,声音中带着挥之不去的伤感:“好珍眉,你莫叫。爷爷在水里,你一叫,他慌了要是打湿了衣裳可咋好?”
既然黄老爹不欲她知晓挖藕的事儿,她便当做不知道吧,黄老爹若果真在这个时间这点儿看见她更多的是尴尬。只是金穗的心境到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复以往那般只是回报关心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而是把黄老爹当做最重要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来看待和信赖。
她伸手抹一把眼泪,抽抽鼻子,拉着珍眉到边上人少的树下背风处站定,泪水洗过的双眸明亮如秋天波澜不惊的湖面般清澈透明,眨也不眨地望着水中的黄老爹,眼中多了些以往不存在的依赖。
珍眉很是不解地望着金穗,她可以回答金穗提出的任何问题,就算是在黄老爹和翠眉的指示下欺骗隐瞒金穗也做得到,可金穗一哭,她就彻底慌了手脚,丝毫没有办法安慰她,心情也随着金穗的悲伤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