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九年,夏至。淑惠皇后已经故去月余。凌宣毅看上去除了阴沉,却也没有过分悲痛。大臣们提心吊胆,却也不敢再提立太子或者为皇家多延续香火的话题。反而,是凌振被允许,可以来朝堂之上,看看大臣们如何讨论政事。
此举,乃是经过了凌宣毅同意的,虽然潘家上下都极为高兴。可是潘玉颜却总觉得心有戚戚,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比起对莒南公主,对这个皇子,似乎已经太过不关心,就算知道了朝堂事,又能如何。
此番江南盐铁转运的问题,已经牵扯潘家太多,若非是彻查的迁安侯爷柳如烟的妻子算是潘妃一党的人,恐怕此事不能善了。如今夏日漫天多雨,江淮一带的河水时常决堤。凌宣毅接到了不少奏折是关于洪水淹没良田的消息。不少地方要求开仓赈灾,然而许了一处又许多处,粮储也是一个问题。
顾君愁对这件事情早就有关心,淡淡地说:
“皇上,赈灾需要钱粮,没有粮,用钱也是一样的。并非所有地方都受到灾害。”
凌宣毅扬眉,反对:
“没有梁,钱又不能吃。况且投机倒把,正在灾时。”
顾君愁一愣,然后才施施然道:
“陛下所言即是,但是往往一个地区饿死的却总是穷人,富人和大吏却有本事存活。我朝已定,就算投机倒把,也不至于到一粒存粮都没有的地步,只要有存粮,只要有钱,却不至于到了有钱无粮的地步。”
凌宣毅心知顾君愁虽然是贤相,但是多少次他说什么自己就听着,第一次自己反驳固然顾君愁心里不舒服,可是凌宣毅还是觉得应该将国库之中的粮食调拨各地,直接救百姓黎民水火。
“若算钱粮,江淮乃是天下良田,不若减免当地税收,也可省拨款一事。”沈子安开口,如今他必须在朝堂上有所开口,否则,朝堂终将失衡。
未等凌宣毅开口,冯澹却淡淡地先开了腔:
“诸位大人都有道理,老夫只是匹夫一个,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朝廷对我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是否过于刻薄。钱粮少于禁军一半,风吹日晒,出生入死,好不可叹。戎狄首领戎君又时刻视机而动,当真是兵不如臣。”
“既然将军已经开口,朕也就一并说了吧,边关形势,并不容乐观,朕有心增兵,却无力赋予钱粮。顾相,朕就算你所说赈灾的方法很好,但是,朕的士兵,不能没有军饷。蜀中寇乱常在,维持本属不易。若是戎狄战事又起,朝廷无力支持,当作何打算?”凌宣毅关心着边关,对冯澹的说法,没有异议。
文武之间本难做合,顾君愁摇头:
“未雨绸缪,然而却不能让国内生乱。民是国之根本。”
“民是国之根本,若民生乱,更难稳定。免税即可。”
“治标不治本,百姓依旧挨饿。”
“江淮的百姓是百姓,本将的士兵就不是百姓了么?!”
“国库里面的存粮难道不可以给江淮的百姓所用么,战事未起!何苦如此小心和大费周章!”顾君愁不满,“未雨绸缪恐怕是胆小怕事!”
冯澹为人,最恨别人说自己胆小怕事,一听更是怒不可遏,直接上去扯了顾君愁的衣领:
“顾相说本将是胆小之辈,却不知顾相几时杀了几个敌人,在朝堂之中舌战群雄,便觉得你是当年的蔺相如么!可惜,老夫不是廉颇!没有将相和的本事!你这个小白脸,害死淑惠皇后,还蛊惑天下人心,陛下不杀你还用你是他的大度。老夫却做不到与你共事!却不如让陛下将我派去沙场来得痛快!”
顾君愁脸色煞白,文武百官却也各个面如土色,心说这次大将军话说得如此重,顾相平日里那么一个人,如今颜面扫地却更是朝廷之中文武不合。顾君愁愣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道:
“大将军能平边乱顾某佩服,只是将军说话莫要含血喷人,淑惠皇后之死与人无由,怎么能说是顾某所害。而且将军有勇有谋,令爱更是皇上的妃子,如此大有设计,为何不去边关。那边关二十四镇半数都是你的直系弟子守卫,皇上让您再去带兵,岂非可以让您独大?”
冯澹不让顾君愁做人,顾君愁自然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人——他顾君愁对同僚从不客气,对百姓,却有三分忍让。
冯澹冷笑一声:
“如此,看来顾相是准备和本将撕破脸了,顾相这般鱼死网破,想必是已经拿到什么证据,不妨拿出来给皇上看看,正好臣也有些对顾相的不满,不如一同交由皇上定夺?!”
顾君愁正要开口,却见凌宣毅站起身来,抽了旁边宝剑一剑砍在了桌面上:
“你们都当朕是死的么?!”
众位大臣一惊,立刻跪了下去,口称不敢,一个个不敢抬头看皇帝。这个时候跪着的凌振忽然说了一句:
“性烈,则主疗治;性刚,则主搓锐;性温和,则主调和……”
凌宣毅不解,旁边的几位老师也觉得奇怪,然后却见了那小皇子像是顿悟了什么一般:
“父皇!儿臣明白了!”
凌宣毅不好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只好将手中剑丢给福祥,走下来问:
“振儿你明白什么了?”
几个教书的大臣都已经提心吊胆,生怕皇子说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却听见凌振说:
“儿臣总听着她叨念这些:‘性烈,则主疗治;性刚,则主搓锐;性温和,则主调和;性阴,则多柔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