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吃惊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恍然道:“……难怪。他出生之时,你还不是国公。我记得,你当时是在长福任官……是以他出生时的样子,你没见过。云淮呀,刚生下来,跟你刚生下来时,那小眼睛、小鼻子、小眉毛、小嘴巴,一模一样!我当时一看啊,心软软的,就想起了你幼时的可爱之处。当时我身边服侍的老人,都说和你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绝对是你的嫡亲骨肉!只是后头一长大,这眉眼开了,渐渐儿长得就像沈氏了……”
戚国公呆立当场,面上涨得通红,他痛苦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老太太怜悯心疼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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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云淮这所宅子是用旁人的名字置办的,只有个耳朵半聋的老仆平素照料,戚云淮偶尔回来燕京才用上两日。
天一亮,这老仆便比比划划的,戚云淮闻言哭笑不得,出门一看,果然萧源背着行囊用手支着头坐在台阶上,一匹枣红的高头大马被拴在一边的树上,甩着尾巴悠闲的吃草。
戚云淮弯下腰去拍了拍萧源的肩:“萧兄。”
萧源半梦半醒之间精神一振,站起来转过身,迫不及待的道:“出发罢。”
戚云淮想说自己还未用早膳,但也是于心不忍,只得取了行囊同他一道出发了。
戚云淮这一行原本就备了不少货物,雇了一支镖队原也正常,一行人不着痕迹的出了燕京,往西域去了。
越往西去,天气便越干燥,绿色渐少,大片大片的荒丘出现。行了大约有三月之久,此处已是半沙漠化,笔挺不生寸草的石山,天地苍茫荒凉一片,吹来的风都卷着砂。
朱沅所在的,便是一个边陲小镇,这小镇夹在大燕与句氏国中间。句氏国小力微,历朝历代都是十分恭顺的向大燕进贡,也因此处地貌荒凉,大燕对此并无兴趣,多年来一直不甚关注。
这边陲小镇便像是三不管地带,不过句氏人和大燕人都喜欢在此进行贸易,也让这个小镇十分热闹。
萧源骑着马一路走去,看见路上行走的女子都用布巾遮住了半张脸,男子也都裹着厚厚的头巾。他和戚云淮并驾齐驱,不说戚云淮了,就是萧源也是英挺俊俏,
引得一些女子都驻足指指点点。
萧源这才悟了,原来这些女子不是出于礼节才遮住了脸,只怕是为了防风沙。
戚云淮却是早都习惯了,他对萧源介绍:“此处的人有不少都是大燕与句氏混血的,女子作风也十分大胆,你以后就知道了。你看——”他指着一处:“那间挂着布幡的,是我的铺子,旁边的,就是萧夫人的医馆。”
此处的房屋都十分矮塌,灰扑扑的,无甚区别,但戚云淮所指的地方,正如他所说挂了布幡,萧源一眼看见立即心情激荡,拍了马向前奔去。
待到了面前,他翻身下马。就见屋门口挂着半幅布帘挡风沙,里头隐约有人说话。
萧源站在门前,近乡情怯一般,竟不敢上前了。
过了一阵,就有一群孩童嘻笑着靠近,见着他这个生人立在此处,不免奇怪。
便有个小女童娇声道:“叔叔,你不舒服?要找我娘看病?”
萧源心中一震,回身低下头来看她。
这一群孩子都顶了水壶,想来是结群去取水,替大人分摊杂务。
说话这小女孩两岁多的模样,用纱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头卷发泛着黄。她也学着旁人,但却顶不了水壶,只是顶了个小陶杯,装了浅浅一底水,小心翼翼的用手扶着。
萧源盯着她,心中怦怦直跳,这小女孩也不怕他,好奇的望着他。
随后门帘被挑开,一个妇人从里走了出来,看见萧源也有些好奇,但她随即就对着这小女孩露出笑脸:“妮妮,婶子给你带了好吃的。”她弯下腰,摸出几颗糖果,塞到了小姑娘斜挎在腰上的荷包里。
屋里跟着走出一人,她语气淡然的道:“王大姐实在不必客气了。”
萧源一听这声音,就如遭雷击:是朱沅的声音。
先前戚云淮说朱沅未死,萧源很高兴,但他高兴到不敢相信,一路拼命的赶路,既想早日看到,又怕早早的失望。
此时这姓王的妇人笑道:“让孩子高兴高兴,不值什么。”但朱沅没有答话,萧源便知她也看到自己了。
他在戚云淮面前表现得十分冲动,但真到了此时,他却只能是僵硬的转身,微微红着眼眶,抿紧了嘴唇,看着朱沅。
朱沅也用纱巾蒙住了半张脸,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秀美的黛眉,妩媚的双眼,仍同萧源无数次梦到的一模一样。
她眼神闪动,但口中只是语气平静的道:“你来了。”
萧源点了点头。
朱沅拉了他的袖子:“进来罢。”
又对着妮妮道:“别玩了,回家罢。”
父女俩同时点头,妮妮头顶上的杯子就往下一滑,她吓得尖叫了一声,萧源连慢脚尖一挑,杯子就稳稳的落在了他脚背上。
妮妮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她盯着看了一阵,又将杯子顶到头顶,然后有意低下头去。
萧源巴不得配合,连忙动作浮夸,像变戏法一般陪她玩耍了起来。
妮妮被逗得咯咯的笑个不停。
朱沅看了一阵,转身甩了帘子进去:“我去烧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