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描淡写的,柳氏却打了个寒颤,转头来看她脸色,见她竟是满脸阴狠戾气,眼角眉稍更有一股媚态,柳氏忍不住就扇了朱沅一个耳光:“跪下!”
朱沅莫名,却也不争辩,起了身,就在炕前直挺挺的跪下。
柳氏看她,不由急得差些憋过气去,连忙以手捶胸。
朱沅伸手待要帮她,却被柳氏拂了开来。
柳氏咳了一阵,才板着脸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娘的竟不知你从何处习了这些阴私手段,满脸狠辣浮媚,那像是个好人家的女儿?!”
朱沅一惊,连忙低眉敛目。心道自己前世七年间养成的习性,竟是不觉间便流露了出来。
她不觉得阴毒有什么不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娘亲和沉哥儿都过于单纯,她不想他们再像上一世一般不得善终。只有自己继续做个恶人,来护住他们。
只是这世道,阴毒也不能露在明面上,不然被人讨伐防备不说,成事也难。
往后定要多加注意收敛了。
当下柔声道:“女儿也是恨爹爹辜负了娘亲,一时气急。”
柳氏怔了怔,又落下泪来:“原怪不得你,只是往后万万不可如此,人心,要正。不是不可用手段,却不能过于阴毒。这般轻易的毁了一个孩童的一世,未免作孽太过。看不过,不理他便是了,便如同家里多养了只猫儿狗儿,待他大了,若是个好的,说不定也能成为沉哥儿的臂膀。”
前世朱沅出嫁时,朱沣已有五岁了,没少帮着贾氏做些挑拨之事,仗着一副孩童面孔令人不设防,实则是满腹坏水,只她此时却不好直说,只得道:“娘亲说得是。”
当下朱沅小心收敛神情,宽慰柳氏。
只是对于一个与丈夫相守十数年的妇人来说,一朝被插|入另一个女人,实在不次于天地崩裂的一件事情,柳氏到末了仍是心中愤恨。
又想起来当时朱临丛托人捎信回家,道是考中,只是要在京中候缺儿。
当时柳氏便想赶来京中,朱临丛在书信中万般推托,只说亦不知会被派到何处,待定了地方再教她来相会。
这一候便是一年多,待得了司农寺的缺,朱临丛还不让她来,只托人让她送银子。
柳氏实是等不及,想着沉哥儿都这般大了,还未曾见过父亲,硬是自己打点,上京来了。
如今想来朱临丛百般推脱,就是为着这个贱人。
柳氏想到此处,不免更是灰心。
柳叶胡同离此不远,过得一阵,三个管事媳妇领着人拉了两车家什回来,就将车停在院中。
白路家的、王五家的、孙于家的因自家那口子帮着朱临丛在外头隐瞒,生怕被柳氏怪罪,将柳叶胡同那宅子搜刮得一干二净,此时白路家的腆着脸凑到柳氏跟前禀报:“……有一匣子头面、一包银子、一对清溪瓷瓶、两幅画儿、一套银箸银碗碟……”
贾氏和朱临丛听闻响动,都迎了出来。
朱临丛笑道:“劳夫人费心了。”
贾氏曲身给柳氏见礼:“谢过夫人。”
说完之后便想去搬物件。
柳氏冷着脸道:“且慢。”
贾氏动作一僵。
柳氏对人吩咐道:“将些衣物褥子送到贾姨娘房中,其余上册入库。”
贾氏不由白着脸,咬着下唇,泪眼汪汪的看了朱临丛一眼。
朱临丛忙道:“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家还贪她一个妾室的财物不成?。”
柳氏先前就得了朱沅点拨,此时全没被他这一句话激着,只是沉着脸道:“她一个家贫被卖的妇人,身边有何财物?自是都得了老爷的。老爷的俸禄还不够自个花销,何来余银给她?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妾身的嫁妆?妾身收回自己的嫁妆有何不可?难不成要去衙门告上一状,说老爷的妾室胆大包天,挪用主母的嫁妆?”
贾氏今天这身份来历被剥了干净,此事上再作不得半点假了。
朱临丛一下被噎得没了声气。
贾氏也无可奈何的眼看着几个仆妇将东西一件一件搬走,不由觉得心在滴血一般。这些可都是她这两年用了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的从朱临丛身上得来的,不想就这么一下子全没了。
当下隐晦的瞥了柳氏一眼,又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