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盈寒再次闭上眼,深吸一口凉气,这不过是她糊弄小孩儿的话……/p
看来无论哪国的小祖宗都是一样的磨人,相比之下,她家小九还算乖巧。/p
“伯父不会说话不作数吧?”/p
“当然不会。”/p
“那再碰一个。”姜衍又蹭起来,拿小脑袋去碰他伯父的额头,碰了很久。/p
华盈寒抬眼瞧去,发觉姜屿今晚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有冷着一张脸,在侄儿与他亲近时,他竟然还笑了……/p
她在他身边待了十多日,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那笑里没有任何杂念,更没有恶意,干净、清朗,且出自真心。/p
别说,他们亲近的样子,还真像父子。/p
华盈寒正看着叔侄二人,目光忽然被他抓了个正着。/p
他看她的时候,唇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去,让华盈寒有一瞬间的出神。/p
她霎时间懂了为什么景王府的后院就跟后宫似的,一群婢女斗得你死我活,上至月慢,下至绿琇,没谁不想爬上他的床。/p
抛开权势不说,这样醉人的男色,世间有几人不会沉沦。/p
唯她不能醉,也醉不了。/p
华盈寒淡然收回目光,看向地上。/p
“她是伯父的婢女吗?”/p
“嗯。”/p
“那伯父以后对她好些吧,省得她说衍儿别的不学,尽学伯父的脾气。”/p
华盈寒听了心里还算平静,只是用手扶了扶额头而已。换个胆子小的人,只怕得吓得当场腿软。/p
看来这和姜屿无话不谈小皇帝,她以后得敬而远之……/p
“怎么,觉得本王很难伺候?”/p
“没有。”华盈寒应得小声,沉着眸子说,“王爷的脾气甚好……甚好……”/p
姜衍指了指她手里,“那个东西朕很喜欢,能送给朕吗?”/p
华盈寒即道:“陛下恕罪,这东西对奴婢很重要,恕奴婢不能送给陛下。”/p
“有多重要?”姜屿的语气依旧还算平静。/p
“这是我女……”华盈寒顿住,改口,“这是奴婢侄女儿的东西,想来奴婢以后很难再回家,留着当个念想。”/p
华盈寒心里没底,以姜屿强取豪夺的做派,她想保住这东西恐难。/p
“明日让人给陛下做个一模一样的如何?”/p
姜衍乖巧地点头,“嗯,全听伯父的。”/p
华盈寒心里松了口气,向姜屿欠身:“多谢王爷体谅。”/p
已过子时,姜屿陪着祁帝,直到祁帝睡熟才离开。但姜衍连睡着了都拉着他伯父的衣袖,看上去很依赖他伯父。/p
华盈寒默然站在旁边,看着姜屿轻轻抬起压着他广袖的小手,又轻轻地将衣袖一角从小手里取出来,动作缓慢温柔,没有惊动睡觉的孩子。/p
这一幕,着实罕见。/p
他起身,带着她离开。/p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李君酌似乎已被他主子遣走,宫人们该歇的也都歇了,风雪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如絮的飞雪里,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踩着积雪发出“滋滋”的声音,不足以打破子夜的寂静。/p
华盈寒跟在姜屿身后,离他不到一丈远,而她的衣袖里一直藏着秦钦赠她的袖剑。/p
她已记不清她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剑若出鞘,少说也有八成把握可以报仇,但是那些下落不明的遗物成了她的羁绊,她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待在仇人身边,服侍他,顺从他,待他心里的猜疑打消,她甚至还得讨好他……/p
风冷得刺骨,华盈寒的心却比霜风还要凉,她不愿再看那个背影,挪过眸子瞧了瞧左右,忽然看见玉阶旁有两个人影,照衣着和发饰轮廓来看,是宫里的女官。/p
华盈寒心里有了些猜测,收回目光,启唇唤道:“王爷。”/p
姜屿停下脚步,回过头,眼神淡如月华。/p
“天凉,要不奴婢去给王爷取件大氅来?”/p
李君酌不在,他从祁帝那儿出来也没人添衣,身上的衣裳与她一样单薄。/p
“不用。”/p
姜屿继续往前行,倏尔又似随口一问:“你的武功,谁教的?”/p
“奴婢有师傅,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p
华盈寒应得平静谨慎,话却说得含糊。/p
以姜屿的警惕,恐怕早已派人去了盈州查她的底细,他对她的家世了如指掌,而她自己还一无所知,万不能轻易编撰说辞。/p
不过让她放心的是,他到现在还没处置她,说明他虽然查了,但并没查出什么端倪,否则她哪儿还有命看今晚的月亮。/p
“你是盈州人?”/p
华盈寒心里怔了一下,这是个不太好的苗头,祁国恨大周都是因为他的敌视,而盈州又载着祁国和大周剪不断理还乱的仇。/p
她沉眼应道:“是,但看在奴婢今晚照料陛下还算得力的份上,之后的问题,王爷可以准许奴婢不答吗?”/p
姜屿再次驻足,侧目看向她,“你知道本王还要问什么?”/p
“不知道,但奴婢不太会说话,为防惹王爷不高兴,还是少说为妙。”华盈寒轻言。/p
“你倒是会打商量。”/p
华盈寒微微颦眉,故作怯懦:“其实奴婢只是胆子小。”/p
他一瞥她道:“本王不记得有对你如何过?”/p
“那是王爷宽宏,不与奴婢计较。”/p
姜屿没说话,脚步难得缓慢,可见她的奉承他收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