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臭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何棠却只是和关敬相视一笑,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关敬手脚麻利地撤掉了脏污了的尿垫,何棠绞了热毛巾替秦理擦洗干净下//身,穿上了衣服。
窗外的太阳是最舒服的时候,关敬将秦理抱到了轮椅上,从胸到脚都扣好了束带,何棠便推着他出了门。
拒医生们都说现在的秦理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意识,但何棠总是觉得,他还是有些喜恶的,比如他很讨厌洗脸,又比如他很喜欢去外面晒太阳。
这几个星期,慕芳里的拽们时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男人缓缓地来到中心花园,那里有叮咚流过的浅溪,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坪,还有各种茂盛树木。
何棠将轮椅停在小溪旁,她坐在秦理身边的石椅上,抬头看着溪边那几棵矮树。那是枇杷树,而此时正是枇杷上市的季节,枇杷树上叶片浓绿,夹着许多乒乓球大小的金黄果子,黄绿相间,醒目又可爱。
第一次随着秦理来慕芳里时,他曾经将何棠带去小露台上看风景,那是上一年的一月,当时何棠就看到了这几棵树,冬天里植物都显凋零,单单是这几棵树却枝繁叶茂的,还开出了淡黄色的花。
何棠指着它们问秦理:“阿理,那是什么树呀?”
秦理答:“枇杷树。那是我爸带着我和阿勉一起种下的,在搬来这里的第一年,那时候我才十岁。”
何棠很惊讶:“就是吃的枇杷?它会结果吗?”
秦理说:“会啊,每年都结许多果子,很甜的,到时候我带你来摘呀。”
可是后来,枇杷结果的季节,叶奶奶刚刚去世不久,等到秦理记起这个事带着何棠回慕芳里时,发现枇杷已经被采光了。
当时他特别遗憾,对何棠说明年一定不会忘。
现在,枇杷树上已经结出果子了,还被淘气的孩子摘去了一些。何棠站起身踮脚摘下一串枇杷,坐回秦理身边,问他:“枇杷熟了,你要吃吗?”
秦理歪着脑袋靠在轮椅上,无声地望着远方。
何棠低着头剥了一颗枇杷的皮,轻轻地咬了一口,汁水溢满她的口腔,她笑着说:“真的好甜,你没骗我。”
秦理依旧纹丝不动。
何棠吃了一颗又一颗,手上只剩一颗枇杷时,她戳戳他的手臂:“喂,你再不回答,我就要吃光喽。”
这一下,秦理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他歪了歪脖子,转了转眼睛,甚至还张了张嘴,何棠开心极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说:“馋猫,树上还有好多,我一会儿摘几颗回去,晚上给你吃啊。”
秦理乖乖地“看”着她。
何棠把手上最后一颗枇杷剥去皮,咬下一口,嚼了一下后倾身而上,用嘴喂给了秦理。
好甜的,你能感觉到吗?她想。
秦理动了动嘴,将枇杷肉吞了下去,何棠望着秦理呆滞的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何棠喂秦理吃了一天里的第三顿饭,饭后,关敬照顾秦理,何棠则与叶惠琴、秦树和秦奶奶一起吃晚饭。
天渐渐地黑下来,这一天,有中医预约上门来给秦理针灸,等医生离开时已是晚上7点多。何棠和关敬一起帮着秦理洗了澡,擦干身体后,关敬将秦理抱到了床上。
这之后,就是属于何棠和秦理的时间了。
何棠捧来一大本相册,坐在秦理身边,开始和他絮絮地说话。
秦理对于熟悉的亲人发出的声音会有反应,父亲母亲、秦勉等人和他说话,他都会有些微的回应,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能令他反应最大的,是何棠的声音。
何棠每天晚上都会对他说话,讲两个人认识的经过,讲他们交往的过程,讲他们如何结为夫妻,又碰到了哪些矛盾。
她将他们的合影全印成了12寸的大照片,一张一张地拿到秦理面前,对他说着拍照时的时间、地点和故事。每天说,每天说,不厌其烦。
“阿理,你看这张照片,你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吗?”
何棠把一张大照片举到他的面前,笑着说:“我知道你看得见哦,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
……
“笨!昨天才和你说过的啦,我再对你说一遍,这是去年五月时我们去北京的飞机上拍的,你要记住哦。”
……
“啊,还有这张,这张是我们去泽土镇顾爷爷的照相馆拍的合影,嘿嘿,这张你好帅哦。”
“这张这张,这张你记得吗?是我们去拍婚纱照时穿的情侣休闲装,哈,你还做鬼脸哎。”
……
说了好久的话,何棠发现,秦理的精神有些萎靡了,她赶紧去端来为他准备的食物,在睡前再喂了他一次。
这并不是一天里的最后一次喂食,半夜里,何棠不仅要隔两个小时起夜替他翻身,还要喂他喝水和吃一顿流食。
喂完东西,何棠帮秦理擦洗身体,放平床面让他入睡。秦理的生物钟很准时,晚上10点,他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何棠却还没有睡,她拿出一本笔记本,坐在他的床边,仔仔细细地记下了这一天的护理日记,这是她开始照顾秦理后养成的习惯,他的床头还挂着几个小本子,分别是翻身卡、喂食卡、擦洗卡、排便卡等……何棠收录着每天的数据,分析、观察着秦理的变化,为他一点点微小的进步而感到开心。
这一天,护理日记写到最后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