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潮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机,他冒着大风,打开自己的车窗,眼睛在一瞬间被吹得睁不开来。这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做法,但他已经顾不上风险,任凭尖锐的风划向他的瞳孔。眼球里有一种隐隐的疼痛。/p
他艰难地在风中睁开眼睛,那种剧烈的酸涩感让他疯狂地流着眼泪。飓风和跑车的噪音在开窗后疯狂地成倍增加,震得他几乎晕厥。/p
但他还是要开窗,在迎风的眼泪中看到那辆曾经并肩作战的跑车。/p
白羽一定是看到他开窗了,所以坐在方向盘前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唇,眼睛生硬地皱了一下,但她尽量表现得自己面不改色,连余光都不往姜禹潮身上看一下。/p
“白羽,你停下!”姜禹潮冲那扇紧闭的窗子喊道。/p
可是他知道风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白羽又坐在这密不透风的金属铁皮里,她是不可能听到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的。姜禹潮只能拼命让自己的口型更加夸张,他终究是希望,白羽能够转过头来看看他。/p
“白羽,你听我说,你还有机会改变你的想法,来,回到我们这边,他们不剩下多少人了,我们还能一起赢下这场比赛。”姜禹潮继续喊。他一边喊,一边关注着前路的局势,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危机的沼泽。/p
可是白羽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她看着前方,偶尔用余光看看两边的后视镜。对于姜禹潮探出来的脑袋,她就当作没有看见一样。/p
昏暗的车窗让姜禹潮看不见白羽泛白的面色,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爬满和汗渍,刘海微微盖住她的眼眉,她微微地抬头,看着前方后视镜反射出的自己,眼里是无尽的悲哀。她憔悴得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p
她听不到姜禹潮到底在说什么,但她其实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姜禹潮满眼都是哀愁,满眼都是劝说,甚至于,满眼都是哀求。/p
白羽知道这场比赛如果输了,会给彩虹战队带来怎样无法预想的后果,他们会名声尽毁,他们会被人唾骂,他们会丢掉赖以发展的厂商,会从高高的圣堂跌落谷底。/p
她也非常清楚这场比赛过后,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什么,她会成为过街老鼠那样人人喊打的存在,她从此都没有办法获得观众的原谅,获得曾经喜欢自己的人的原谅。她的倒戈足以葬送了自己未来的赛车之路。/p
虽然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进入这个战队,为什么认识战队里的所有人。她只能模糊地记得一个阳光阴郁的早上,她睁开她的双眼,看见一片白白的天花板,和一个俊俏的女人后背。然后自己嗅到一股呛人的药水味道。医生和护士在摸她的手,摸她的脸和头。/p
然后那个女人告诉自己——你要去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和魔鬼一样的人成为朋友,最后一具反击。/p
她问了为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脑子巨痛。/p
女人说:“除害。”/p
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听从女人的命令。/p
女人说:“因为你的命是我给的。”/p
后来的事情,衔接了她现在现有的记忆。她出出入入这个峡谷,好像就为了帮着这个女人,静静等待着一天。/p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的来临,一切都变得艰难而犹豫。她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视这些人为恶魔。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那个女人每晚告诫自己的话——这里是地狱。/p
但,这分明是友善的天堂。/p
白羽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的目标,就是一个吴恺歌。这场比赛是在夺命吧!而自己成为了伤害朋友的可恶而无情的侩子手。/p
白羽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p
突然,她的通讯系统响了起来。自从她的车子往旁边给苏莅让出一条道,她就自动连接上了神鸥的通讯系统,她在关闭彩虹战队的通讯系统的最后时刻,只给陈缘留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p
“你在犹豫什么,我们还像刚刚一样,两边夹击逼停就好了。”苏莅说。/p
“我明白。”白羽回答他,声音轻轻的,能听出她很不情愿的样子。/p
苏莅皱了一下眉头,“你再拖时间?”/p
“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我还怎么和你一起配合好?”白羽一句反问噎住了他。/p
只见这时苏莅抢先一个左打方向盘,白羽摇了摇头,只能跟着右打方向盘。姜禹潮立马经历了一场双面而来的剧烈撞击。/p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车子被死死地夹着,让他动弹不得。这个时候他驾驶座的窗子还打开着,他离白羽的车子很近很近。姜禹潮心急如焚。/p
他看着车窗里若隐若现的女人的脸庞,那完美的下颚线,就像被冰冻住了一样,没有一点动弹的预兆。/p
“白羽,你往后退,一切还能改变。”姜禹潮喊道。/p
“白羽,马力加上!”苏莅说。/p
这个非常靠近的距离,白羽其实可以听到姜禹潮在说什么。她就觉得自己想是精神分裂了一样,右边的耳朵是姜禹潮低音炮一样的声音。左边的耳朵却听到苏莅有些尖锐的声响,白羽一时间感到炸裂一样的混乱。/p
白羽,白羽,白羽……/p
不停有这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p
她后脑一热,终究还是踩下了油门。那一刻,白羽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我到底是谁?”/p
所有的记忆侵袭而来,却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图画。/p
姜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