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完这个工序后,他们便都退了下去,只余勾践跟辅助祭祀的秦伊站在那里,在鼎身下燃起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周边簋、盨、敦、瑚琏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开始了与国家大事相关的祷告。
与此同时,在大殿外的其他角落,祭台的各个区域内,被特殊巫术处理过的五千四百头牛,以及数倍的猪、羊、狗,被斩下了头颅,瞬间处死,鲜血沿着专门布置的通道向着祭台的中心汇聚而去。
在九重祭台的第六层处,由于融入了各种各样的巫力与天地元气,牺牲的血液呈现出五颜六色,流淌到了正中央处的一个大坑内,积起了浅浅的一层,冒着稀疏的气泡。
而随着机括变形的细微声响,大量被处理过、削得薄细的龟甲、兽骨系在乌金丝线上,被悬挂着浸泡在这片血水中,经过一段时间的加热后,又被提起输送到了上方的第七层。
在这一层,上百位巫师举起了他们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在杖头处亮起了青白色的光芒,朝着龟甲、兽骨照射而去,在它们表面凝聚出了迅速变得焦黑的火焰,进行着仪式的烧灼。
很快,这些薄细的骨甲便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裂痕,发出了噼噼啪啪的断裂脆响,于缝隙处显露出奇异的辉光,让边上的巫师依据裂纹与光路的长短、粗细、曲直、隐显,来得出相应的卜筮结果。
在记录下了卜筮结果后,祭台第七层与第八层间通道轰然打开,出现了一个直径十数丈的大洞,将烧灼过后的甲骨牵引吸到了上层,并以一定的规则排布;氺
然后纷纷落到了一块如小山般巨大的暗青色龟甲上,就像是璀璨放光的星辰被镶嵌在了浩瀚的星空中,形成了一幅由数千枚甲片串凑而成的龟甲大图。
在这个时候,一位微显驼背的老者自祭台深处缓步走出,赫然就是昨天主持陈宗华与文润比试的老巫师。
只见他的眼瞳内部亮起了青白色的光焰,骤然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带动甲骨内蕴藏着的光芒完全绽放开来,在这层空间遍布着的铜镜重重反射之下,刹那间将此地化为了一片纯粹的辉光;
并随着铜镜角度的变化与老巫师的精细施法,尽数汇聚在了巨型龟甲上,化为了难以计数的明亮符文,透出了一重重虚荡着空间的玄异灵光。
将这块原本有十数里大小、早已被压缩处理过的龟甲再行缩小,老巫师毕珍登上了第八层通往第九层的台阶,由秦伊将这块甲片接过、捧起,送到了“东皇公”石碑的跟前。
在甲片贴靠在石碑表面上的一瞬间,一道磅礴浩大的光柱自越国以东的海域直射而来,刹那间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万里,径直穿透了大殿厚重的屏障,落在了龟甲的正中心;
途中没有造成半点破坏,唯有天花乱坠,流光乱舞,其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深如虚空,浩大无边,仿佛有无数生灭现世,阐释着大道的奥妙。氺
注视着这片被“东皇公”回复过的特殊龟甲,秦伊似乎也进入了某种沟通神灵的状态,整个人的气质倏然一变,变得不食人间烟火,目光冷漠而高傲,声音沙哑不清,吐出了一堆语意不连贯的词语:
“敌意……来自箕子……潜伏……目标……在遗骨。山川……将会传承……希望。”
知道对方并非是在故弄玄虚,而是确实借助到了神灵的伟力,得到了一部分与未来相关的卜问结果,勾践和站在大殿远处的范蠡、文种等人静静倾听,心中若有所思。
……
很快,收集确认了巨型龟甲与其上较小甲骨卜筮所得的结果,勾践等人在拜祭过后,开始了对卜辞的讨论。
“昨天下午突然袭击的敌人,居然来自于箕子?”勾践下令让解读神谕后暂时有些脱力的秦伊下去休息,转身看向他最倚重的范蠡、文种两人,沉声开口问道。
所谓“箕子”,是纣王的叔父箕子带领大量商朝遗民迁徙到半岛,教化当地人,建立起来的国家。目前,在陆路上与燕国往来,在海路上与齐国、越国往来。氺
之所以没有吴国,这是因为吴国造船业的主要目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是对付楚国的水师,暂时在远洋海航上技术不足,水平与齐国接近,颇不及海航历史悠久的越人。
“按理来说,箕子跟我们越国虽有着少量远洋商贸的往来,但几乎没有过正式的交流,不太像是有着矛盾。”范蠡想了一想,开口提醒道。
“而且,以臣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国家目前正处于比较混乱的状态,箕侯对本国的掌握相当薄弱,也没有‘上六气’境的高手,实力比越国弱上不少,应该并没有主动向外挑事的理由。”
“或许,敌人正是借着箕侯掌握不了国家的状态,将自身的势力藏于箕子国内,以此来作为基地,暗中进行发展。”
文种跟着分析道:“同时,也不能排除敌方知晓我们会进行卜筮,提前准备,作出误导的可能。不如在夜间祭祀西王母的时候,再试着进行第二次验证。”
听到这里,勾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那就听文大夫说的办了。其实,对于这个‘虚空道’的来历,寡人并不如何关心,最关键的是,还是怎么应付对方日后可能的偷袭报复。”
“还记得昨天夜里回归会稽的诸稽鞅,从楚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