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不自觉屏息,眸光偷偷撇过辩机身边的明慧,明慧得意的冲她眨了眨眼。
时间刚刚好。她偷偷吁了口气。
辩机的手这才慢慢松开,沉静的目光扫向室内的静安师太。
静安的脸已是死灰色,手一软,刀子砸在地上,软趴趴的跪到在地,磕磕巴巴:“师、师叔……我……我……”说着竟痛哭起来,不住磕头,哀嚎,“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她害怕的全身发抖,五脏六腑都在战栗,面对这个少年,连一丝一毫反抗的yù_wàng都没有。
连苏阮也暗暗吃惊,换做她,至少也会拼死反抗吧?这辩机究竟有什么能耐,让静安老妖婆怕到这个地步?
辩机并未出言苛责静安师太,他以沉静如水的目光望了她许久,直到她呜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才微启红唇:“走吧。”
静安师太大喜过望:“是,多谢师叔!”
静安师太屁滚尿流的跑了。
苏阮撇了撇嘴,传说中铁面无私的辩机大师也如此护短,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放她走了。
辩机的眸光这才转而落到苏阮身上,眸光微微一闪。
方才和静安师太撕扯之间,她头上的帽子不知何时掉落无踪,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洒落下来,长长的垂落在腰上,淡淡的茶花香气在空气中挥洒,而那双明亮清澈的秀眸,正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睫羽扑闪扑闪,仿佛在无声的说话……辩机不自主的吸了口气,心口竟不经意的跳动了以下。
他自幼在庙堂长大,因为特殊的身份从不见恩客,满脑子、满心都是佛经,见过的女子皆是尼姑,眼前这个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去竟如此美丽。
只一刹那的心神恍惚,辩机立即恢复常态,双手合十,微微低首:“念慈庵的事情,贫道无权插手,会一五一十转告云莲师太。”
苏阮心里对他已经失望了,云莲师太闭关又是一年,等他告知云莲师太,她估计也被静安师太弄死了,这臭秃驴,一点也不靠谱。
辩机看穿了苏阮的心思,但也不多言,顿了顿才道:“贫道先告辞。”
苏阮上前一步道:“辩机大师,冒昧将你请来,还望见谅。”
辩机停了脚步。他的背影修长而优美,像是在峭壁上挺立的松柏,遗世独立,坚定可靠。
苏阮垂了眼帘道:“我请你来,确实是想让你替我看病。我想看看……我……以后能不能怀上孕?”
辩机愕然。
看病之后,辩机直接去了云莲师太的闭关之所。
隔门将所见所闻之事一一告知云莲师太,完事之后也不离去,就等着云莲师太宣判。
云莲师太这些年对苏阮和静安师太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不过她觉得只要事情闹得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只要不出格就行。未料静安不安分,把师叔都给惊动了。人就在外杵着,她想护短也没辙,只能提前出关,将静安师太和苏阮一同召来一问究竟。
静安师太与人通奸之事,辩机并未隐瞒。依照律法,这罪名足以定死罪。
静安师太眼泪鼻涕一大把,请求饶恕死罪,云莲师太顾念同门之情,到底于心不忍,只不过苏阮和辩机在场,她也开不了口。
静安师太哭了半晌,眼睛肿的像核桃,声音也嘶哑无比,倒是可怜极了。
云莲住持心底默默叹气:“唉……归根到底还是贫尼管教无方,罪过,罪过。阮姑娘,这事,你觉得要如何判决?”
苏阮沉吟半晌,低声道:“师太这些年为庵堂做了不少贡献,死罪就免了吧。”
辩机微微一愣,狐疑的转头看她一眼,便见那少女波澜不惊,竟也看不懂了。
费尽心机把自己找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幕吗?为何又不要静安师太的命?
静安师太趴着苏阮的裤腿大哭:“多谢阮姑娘原谅……”
苏阮低眸看她,淡淡道;“我没有原谅你。此事缘由我已与住持道明,由住持来判,阿阮既无权干涉,先行告辞。”
苏阮说罢便起身离去,走出不远,辩机也不急不缓的跟了上来。
苏阮想着他今日帮自己不少,提出要送他出山门。
辩机没有拒绝。
此时已入夜,两人踏着铺就着月色的青石板路下山,月光泠泠如水,美丽动人,而脚下,是尚未消融的冬雪。
两人一路无话,临到了山脚,苏阮突然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吧?”
辩机道:“施主心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屁话我可不信。”苏阮好笑的看着他,“我生下来就被家人称为灾星,在我身边的人都死的干干净净,要是静安师太也死了,岂不是又要添上一条?”
辩机嘴唇微动,沉默。
苏阮又瞥他一眼,确认他是个木鱼呆瓜,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了。
送到山门外,苏阮懒洋洋道:“今天多谢师公出手相助,若有机会,阿阮定将回报。”
辩机道:“不必记恩……苏施主日后若……让明慧来寻我便是。”顿了顿,又道,“苏施主,你的气脉微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根,记得不要操劳、按时进补,日后还是有怀孕的可能。”
说完,辩机便慢慢走远。苏阮目送他远去,又举眺望黝黑的群山峻岭。
远远几辆并排而来的马车驶入。这么晚,有人上山?莫不是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