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辰巳交替,艳阳悬于半空,实是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候。
夏侯宣领着五千余人的队伍策马驰行,疾风猎猎、旌旗飘飘。回首望去,只见大部分兵士们都精神抖擞,将领和亲兵们更是朝气蓬勃,整支队伍就像是一条恰出浅滩的游龙,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这是他们离开兴庆大营的第三天上午,石岭关大营已遥遥在望,只剩小半个时辰的路途了。队伍这一路行来当真十分顺利,是以抵达时间将比原本预计的午后提早两个时辰左右,大家伙儿的心情都挺松快的——这样的心态对于保持士气是很有利的,如果仗都还没开始打就整日里紧张兮兮的,只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神经衰弱了,那还打什么仗啊?还不如回家种红薯算了!
身为统帅,必须懂得调节整支军队的氛围,既不能让兵士们太过放松、甚至打闹嬉笑,也不能让大家伙儿都死气沉沉、完全提不起精神……在行军的前两日中,夏侯宣把他心中的统兵理论一点一滴地跟实践结合在一起,效果挺不错的,弟兄们越发认可他这个将军,队伍的凝聚力也越来越强了。
“将军,石岭关大营有两三万人,咱们才五千,单从人数上就被压了一大头。所以弟兄们的意思是马上把战歌唱起来,扯起嗓子、远远地传过去,必须从气势上争回一局!您看怎么样?”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武三成的千军校尉,他骑着马从后方追上来,大声地征询夏侯宣的意见,脸上挂着热情洋溢并透着点儿谄媚的笑容。
跟军队里许许多多的大老粗相比,武三成此人说起话、办起事来已算是相当有分寸了。虽然他偶尔会泄露出几分狗腿子的气质,但他骑射功夫不错、还使得一手好刀法,看得出是很下过一番苦功的,所以他并不怎么惹人鄙视,反而在军队里混得挺开。这几天他时常跑前跑后、做传声筒,跟夏侯宣等人也都熟识了。
“从气势上争回一局?”夏侯宣略一思考,觉得这想法挺好的,先把对方给压制住了、再来商谈合军的事,或许真会容易几分。于是他便欣然颔首道:“好!就这么办,用昂扬的气势宣告我们的到来!”
武三成应了一声“好嘞”,立时调转马头往后跑、去知会队伍里的鼓号手了。
不多时,号手们吹出清越而嘹亮的号角声,冲出马蹄声的重围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几个旋律之后,前奏部分告一段落,兵士们纷纷出声应和、大声地唱起了鼓舞人心的战歌——刀山火海等闲过,赤胆无畏保家国!一往无前豪情多,英雄名扬千古颂!
战歌一起,整支队伍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他们浩浩荡荡地驰过原野,仿佛一阵腾腾的强风刮至石岭关大营……
依照常理来说,夏侯宣的队伍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势,等他们到达石岭关大营的正门前,应该会看见一群满脸不忿气的将士们站在大营门口“列阵迎接”才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真正看见的却是一群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
只见石岭关大营里的那些人,基本上全都是兵甲不整、衣服也穿得歪歪斜斜的懒散模样。他们三三两两地聚成群,扒在大营的栅栏后探头探脑地张望过来,神情或是惊诧、或是好奇,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仿佛他们看见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披戴了盔甲、骑马而来的猴子?
不,不对,分明应该反过来说:在夏侯宣等人的眼里,石岭关大营里的这些所谓的兵士们,甚至还不如一群猴子!
这是在搞什么?!且不说夏侯宣的队伍都放歌挑衅了,即使他们没那么做,石岭关的斥候也早该把他们的情况传回大营了。但凡那守将还有一丁点儿血性、还在乎一丁点儿面子,都不可能不整军列队的——怎至于让他的兵将们丢脸至此?!
夏侯宣控马前行几步,沉着脸喝问道:“你们的将军呢?让他出来见我!”
一个脸色蜡黄、看衣着像是校尉的家伙慢吞吞地走出营门,用一种爱搭不理的语气说:“你们是哪路的?行军经过石岭关,怎地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将军还在兴阳城里呢,没法出来见你!”他一边说话,一边拖拖踏踏地走近,直走到离夏侯宣十几步远的位置,他忽然猛地顿住脚步,大力揉了揉眼,然后夸张地大喊道:“大美人!你找我们将军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也能做主!”
“放肆!”夏侯宣身后不远处,纪彦平怒目圆瞪地大喊了一声,而齐靖安则是二话不说地把马鞍旁的弓箭抄到了手里。
夏侯宣目光一冷,心里更冷,抬眼望去,这石岭关大营真的是一团乱糟,完全辜负了他的期待……三万大军?从帐篷的数目上就能大致看出来,这营地里的人统共也就一万左右,而且还都是这副该死的模样!
心中失望至极,也愤怒至极,夏侯宣什么也没说,只回头看了齐靖安一眼。
齐靖安瞬间心领神会,抬臂挽弓放弦——“啊!”那个敢于调戏公主殿下的校尉不可置信地捂着心口往后倒下,不出片刻就死透了。
“哄”地一声,石岭关大营里的兵士们立时大吵大喊了起来——“你们怎么敢!”“你们到底是谁?”“袭营!杀人啦!”“别乱,我们结阵跟他们拼了!”“还是快跑吧,我可不想死!”
方才,这石岭关的兵士们就像是一群愚蠢的猴子;而现在的他们,则是像一群眼看着凶猛老鹰即将俯冲下来、却找不到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