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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霖大汗淋漓地醒来。
这是她的小房间,半开的落地窗外悬着圆盘似的月亮,雪白的窗帘在微风中飘舞,拍到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一切都很安宁、很祥和,和她刚刚看到的阴森凄凉的景色全然不同。
那是……她死了之后,易扬守着她遗体的情景么?
也就是说,那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于某个时空的?
这个认知让她欣喜,然而笑容还未露出来,梦境中感受过的灭顶痛苦却又浮上心头。
那不是中了毒或者受了伤的痛苦,而是满腔苦闷无处发泄、只能全部压抑在心头的无力和煎熬。
易扬他……现在每天都活在这种痛苦自责之中吗?
“商霖,你怎么了?”高小诗被她吵醒,迷迷糊糊地问道,“做噩梦了?”
她手掌覆盖住自己的眼睛,深吸口气,“小诗,帮我个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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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帮个小忙而已,你用得着一路碎碎念吗?”高小诗在忍受了周俊半个小时的絮叨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道。
“小忙?”周俊提高了声音,“你让我带着你们俩偷溜进易扬的房间,这叫小忙?”
“你不是他兄弟吗?去兄弟的房间有这么困难?”高小诗鄙夷。
“大姐,你不搞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是什么身份!”周俊道,“为了把你摘出去,我英勇无畏地把责任全担了下来,现在易家上下都知道我是害得易扬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他们这会儿就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不好说什么,但再出什么幺蛾子两边绝对翻脸!”
“好了好了,知道你牺牲很大,我们都铭记在心,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报答你十八辈祖宗,行了吧?”
周俊深吸口气,扭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商霖,“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答应的。商霖,你比高小诗懂事讲道理,一会儿千万别闹出什么大事来,算我求你了!”
商霖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明白的。”
周俊这才稍微放心,“不是我多嘴,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易扬啊,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商霖抿唇,“你别问了。总之我跟你保证,看看他就走,不会耽误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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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商霖第一次进入螺海的高档住宅区,以前都只在电视里瞥见过边边角角。周俊的车一开进小区,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块人工草坪和草坪后面绿翡翠一般的人工湖,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景色代表的不是高雅的情调、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而那森严的门禁也是商霖一定要找周俊帮忙的原因,不是不是有他在,别说进易扬家了,她连小区门都进不了。
高小诗一路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临下车才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有件事我差点又忘了。咱们交往这么久,你居然一直对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你在玩什么?富家子微服私访找真爱?你以为自己在拍偶像剧么少年!”
周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姑奶奶,咱们的事儿先搁置成么?伺候好你闺蜜吧,不然回头我帮她找律师告你故意伤害!”
高小诗瞪他一眼,几步跟上了商霖,“那什么,我陪你。”
商霖微微一笑,有点无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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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的爸爸并不在家,商霖后来才知道易扬被接回来这么多天,他只在中途回来看了一眼,询问了关于病情的具体情况,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然后他就火速飞到了旧金山,谈下一桩生意去了。
“你得庆幸易扬跟他爸关系不好。要是他们俩浓情蜜意,我想帮你兜这事儿都兜不住。”周俊压低声音,警告似的对高小诗道。
高小诗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管家迎了上来。
“周先生,您有什么事吗?”他客气有礼道,“这些人是……”
“这是徐医生,我从香港请过来的,对脑部和神经系统的病症特别有研究。我想让他帮易扬看看。”周俊介绍完身边严肃持重的中年男子之后,又顺手点了点后面的商霖和高小诗,“至于这两位,是徐医生的助手。”
商霖配合地微微一笑,十分得体。
管家想了想,“可是,家里已经有六位医生在会诊了……”
“那再多一个也没差啦。”周俊道,“易扬情况特殊,徐医生在香港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说不定他就是咱们的救星。”见管家神情还有点犹豫,他终于叹口气,“好吧,我直说了。这回的事情我愧疚得很,所以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徐医生。不管成不成您都让我们看看,不然我这心里真是……”
管家沉默片刻,“好吧,几位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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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这么多功夫,商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易扬。
屋子里的窗帘被拉上了,所以显得很暗。他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身上盖着墨蓝色的被子,睡容十分安详。头发应该被打理过,比在医院见到时要短了一点,陷在雪白的枕头上,像是个小孩子。
其实易扬和徐彻长得只有六分相像,现在换了完全不同的发型和打扮就差得更远了。可商霖看到这样一张脸,却立刻想到了从前的很多个夜晚,她偷窥易扬睡觉的情景。
那时候他们名正言顺地厮守,不像现在,她想见他一面都得费尽心机、辗转周折。
回到了自己的时空,他们反而离得更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