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齐府,门口自然有专门接待的仆从,林氏是女眷,自然不好在外面门口多待。
当杨宜勇和齐桓寒暄的时候,就有利落的仆妇领着林氏的马车进了二门,到了二门后,马车刚停下,就有一顶清油小轿等在了那里。林氏坐了轿子,往前厅方向行去。
到了前厅,王氏和孔氏迎了出来。王氏上前挽了林氏的手说话。
林氏一进前厅,见里面还坐了几位官家夫人,林氏笑着一一打了招呼。
王氏陪着这些夫人说话,孔氏下午指挥着下人准备开席。
一旁穿了一件海棠色绣牡丹织锦穿云缎的江总兵家的夫人于氏笑道:“姐姐可真是个有福的,齐大人有多出息,咱们就不说了,现在娶的这二儿媳也这么贤惠能干,姐姐以后可有福享喽。”
王氏笑道:“可不是我夸口,我这儿媳不但孝顺,就连模样和性子也都没得挑。今儿个若不是有她在一旁搭把手,我还不知道要忙成什么样子呢!”
王氏此言一出,坐着的几位夫人神情都有些微妙。于氏从漆木果盘里挑了个蜜渍枣子吃了,用了帕子按了按嘴角,看了下众人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于氏没接这话头,不代表别人也能耐得住性子。
“要我说还是姐姐眼光好,会挑媳妇,这孔氏自然是没得说,只是齐世侄眼看着就要及冠了,这府里一日没个当家主母总归不是个办法。”坐在一旁一个容长脸的妇人满脸推心置腹之色。
林氏偷眼瞧了,原来是奉天府丞钱广和的夫人张氏,不由心内暗笑,这张氏说话从来不会看人眼色,说得好听点那叫直率,说得难听就是没脑子。这张氏自己家后院都乱作一团,她不去管,偏偏喜欢搬弄别人家的是非,为此几乎把京城整个贵妇圈给得罪了个遍。
这张氏这般脾性倒也是有缘由的,那钱广和早年不过是个举人,接连参加两次春闱,尽皆不中,只好补了个县令的缺。
这张氏的父亲原本只是个千总,后来得了广献帝的青眼发了迹,做了个从四品的典仪,这么一来,张氏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张父眼界高,想给张氏说一门好亲,但他看上的人家非富即贵,如何会与这样的暴发户结亲。如此一来,张氏就被耽搁到了十八岁,张父这才慌了,想寻个差不多的人家,但这样的人家又哪会要这样的老姑娘,更何况张氏无品无貌的。张父无奈,只好把要求一降再降,后来见钱广和是个不错的,这才将张氏许配给他。
这钱广和也倒是争气,以一介举人之身硬是坐到了正五品的奉天府丞,张氏为此没少得意。但一踏入京城这些上层贵妇的社交圈,她才傻了眼,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出身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后来直到王氏出现,她才释然。
王氏知道论起心眼,十个自己加起来都不是这些官家太太的对手,所以没说什么,只是呵呵直笑,打定主意是想装傻充愣把张氏给糊弄过去。她又不傻,张氏这话里的意思她可听得真真的。
张氏见王氏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心中又是一阵鄙夷,暗骂王氏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
手上却拉着王氏问道:“姐姐,不是我说你,眼瞅着齐世侄都要及冠了,这婚事你不上心可不行。”张氏这回直接就挑明了。
王氏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不急不急。”
张氏急了,心道你不急我急啊!
林氏低着头啜了口香茶,心里转着念头,张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她今日这般着急明显有些不合常理。
“姐姐,你别怨我说话直,这府里没个当家主母还真是不行,就拿今日来说,若是有人帮姐姐操持着,姐姐哪儿用得着在这里劳心费力地料理这些琐事?”
王氏笑道:“这不是还有孔氏么,我也没觉着有多累。”
“哎呦,我的好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孔氏再怎么能干,她也不是这个府里正经的主母,这迎来送往总归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屋内的其他几位太太,喝茶的喝茶,说话的说话,却暗自留心这边的情况。
王氏再怎么好脾气这会儿也被说起了火,更何况她素来是个极护短的,“我是个粗人,没念过书,比不得妹妹能说会道知书识礼,但妹妹这话我却听着不对味儿,什么叫不是正经的主母?孔氏当初也是拜了堂成了亲上了老齐家族谱的,怎么到了妹妹嘴里,就不是正经的主母了?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儿子娶不娶亲,这是我们齐家的事,怎么妹妹倒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上心?”
张氏没料到王氏会这么毫不留情,饶是她脸皮厚,也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林氏在一旁打圆场,“张家妹妹向来说话直,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姐姐你也别见怪,她就是这么个性子,明明是好心,但表错了意,姐姐你可别多想。”
其他几位夫人看够了好戏,这时候才跟在林氏后面一同附和。
张氏总算还没有蠢到家,搭了林氏递过的梯子,对王氏陪着笑:“看我这张嘴!姐姐你别生气,方才我在那里浑说呢,我在这里给姐姐陪个不是,还望姐姐别跟我这个不懂事的计较。“
王氏脸色缓和了下来,她毕竟是主人,事情闹大传出去不好听,当下道:“我也是个急脾气,话说得有些难听,你也别放在心上。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