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近日来他们听得都习以为常了,光是今日便已经连着听了三回了。
孙德全捧着那一小盅清汤,小步进了内殿。赵玉歪在榻上,身上穿了件家常的靛蓝色素锦掐丝滚边绣貂毛长袍,身上盖了一条绒毯,闭着眼睛,神色恹恹,周身弥漫着可怕的低气压。
地上是碎了一地的茶盏,杯中的汤汁撒了一地,地上铺着的从大食那边传来的精美的织花大红绒毯也跟着遭了殃。
孙德全这些日子见惯了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这是身子不爽利。
“皇上?”孙德全叫了一声。
赵玉睁开眼,眼睛里带着几分倦意。
孙德全小心地把手上的茶盅递了过去,赵玉迟疑了一番,最后伸手接过,揭了盖子,轻嗅一番,确定并没有什么异味,才放松了下来,不像方才那般如临大敌。
喝完汤,赵玉觉得身上暖了几分,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且困意浓重。
强撑住快要打架的眼皮,问道:“交代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孙德全心头一凛,没敢看赵玉此时的神色,“那杨文易已经按着我们的意思把东西送给杨乃功看了,听说杨乃功被气得卧床不起,杨家大房那里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赵玉点了点头,表情十分复杂,有痛快,有释然,更多的却是势在必得。
又细想了一会儿,确定所有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后,才满意的沉沉睡去,快要睡着时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等这件事了了,便把齐浩然给调回京城里来。
有些人还是放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孙德全又取了一床厚厚的毯子给赵玉小心地盖上,见他睡得正沉,这才让人来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换上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大红绒毯,这才退到外间守着。站了一会儿之后,心思就不自觉地飘远。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十几日了,即便是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但初时的震撼和难以置信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磨得越发微小。
孙德全觉得,那日发生的一切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这几日孙德全也时常苦中作乐地想,经过这件事之后,这世上恐怕很难再有什么事情让他动容了。
清源县。
过完年,大年初二,江州那边便有准信传了过来,他们那边答应借粮。
齐桓又重新发动衙役,重新勘灾,所谓勘灾也就是统计受灾的范围和人口,并将之汇总造册。
大秦朝赈灾主要有赈济、赈贷、赈粜、施粥、蠲免、罢官籴、招商、工赈、劝分几种,救灾形式和善后工作考虑得十分全面。
初八那日,从江州那边借来的粮食总算到了。当日清源县外的粥棚便多达五处,之所以不把这些粮食分发给灾民,一是怕发生抢米抢粮之事,二是怕有人从中作梗以次充好。
从江州那边借过来的米,以糙米和陈米居多,但胜在量大,就连齐桓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从江州那边借得数目如此之多的米粮。
陈米和糙米煮出的粥自然不是那等清粥能比的,喝了几天之后,那些灾民脸色都好了许多。
灾后的各项工作总算是得以完全展开了,发动灾民以工代赈之后,一个个简单的养济院、育婴堂、安济坊、居养院、福田院、漏泽园也都随之建了起来。受灾的百姓也都受到了妥善的安置。
齐桓也因此很是忙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