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对于洛天音来说并不是个什么值得开心或伤心的事情。实在太平淡,就如同渴了要喝水,饿了,就要吃饭。结婚了,就要回门,就酱紫。
可是,回哪?这个问题不需要纠结,她和长孙元轶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兴善寺后山。
那是永王妃莫青青隐居的地方,也算是她成长的地方。真要回门的话,那也算是她唯一可去的地方吧。
所以,她并不在乎自己车架的寒酸,礼品的单薄,以及随从人员的简陋。
因为,她那个性格怪异的师父看到任何的东西,都只会做一件事情,淡淡瞥一眼然后默然的一声哼。
所以,她和长孙元轶靠在一辆外表普通实际上经过无数遍改装的舒适的不得了的马车上假寐。辛苦的也只有一个人,车夫纳威,搬运工纳威,护卫纳威,小厮纳威,婢女纳威。为毛还有婢女啊。
纳威很想哭,老主子怎么就把自己给了这么个无良的小主子呢?您老人家自己的媳妇卖光了自己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不分公母。凭什么所有的活都要丢给他做?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提醒二位主子,赶紧添人。
兴善寺后山,一如既往的静谧而安详。当然,这是记忆中的。
今天的精舍却依稀有些不同。
当长孙元轶将洛天音从车上扶下来的时候,两个一向淡定的人,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精舍外原先是有两个石头的台子,不过也就是个两个光秃秃的石头台子,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被谁摆了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石狮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石狮子的脖子上还围了条大红的围巾,围巾在脖子前结成了一朵大大的红花。红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围巾的布料是余杭郡去年秋新进贡的落月绸。
据闻落月绸成品之日,光华潋滟如月落玉盘,每年不过能成十数匹。如今,那样万金难求的落月绸,就这样成了无关紧要的石狮子的围巾。
两人嘴角都是一抽,随即极快的对视。
这形式做派,太尼玛奢侈了,根本不是莫青青的风格。
长孙元轶低声说道:“只怕是来了不该来的人。”
洛天音双眉一挑:“不该来的人指不定会更多。”
纳威抢先一步推开门,却叫里面的情形给惊得半死。
榕树下,石桌边,那是怎样一副奇特的诡异画面。
京城中举足轻重的十全王爷,文武双全的永王宇文云正站在石桌边,将每一粒黑色棋子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擦了又擦,仔细的捂热,然后再恭敬地递给一个衣着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美丽村妇。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动作叫纳威瞬间觉得万分的熟悉,下意识地便看向长孙元轶,这两个人,好像。一样都是不给男人长脸的货。
村妇却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完全无视后面身份高贵的路人甲。心安理得地将他擦拭的干干静静捂的热热乎乎的棋子,一枚枚摆在棋盘上。
与村妇对弈的竟然是兴善寺德高望重的方丈圆空。对面的情景圆空同样视而不见,某王爷完全成了空气。
门开的瞬间,下棋的仍在下棋,擦棋子的仍在擦棋子。就仿佛一副定格千年的画卷。
洛天音与长孙元轶先后进入院子,随手将门关闭。
莫青青却再也没去拿永王擦过的棋子,素白纤长的指尖夹着一粒黑子,似乎正在思考着下一步该落在何处。永王的脸色,则在她的思考中渐渐变的灰白。
终于,“叮”一声,她将棋子随手扔在棋牌上,声音淡漠而充满不悦:“来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真是扫兴。”
“师父,”洛天音缓缓上前:“我今天是——。”
“恩,我知道,”莫青青目光瞬间冰冷:“听说,你抢了我女儿的夫君?听说今日是你三朝回门?”
洛天音心中轻叹,就知道师父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这个事情我无法解释,但今日我除了这里的确没地方可去。”
“哼,”莫青青一声冷笑:“都是些不请自来的,我的院子不欢迎。”
“师妹,”圆空突然说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冥冥中自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不可太过随性。”
莫青青却突然将棋局拂乱:“看也看了,各位请回吧。我累了。”
“青青,”永王伸手欲拈掉她发髻上一朵落花。却被她一道冷冽似刀的眼光弄得再不敢上前。
“师叔未免太过绝情。”长孙元轶上前将洛天音挡在身后。
“阿奴好歹与您有数十载师徒情分,如今三朝回门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您。您是否多少也该给口水喝?”
他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伪装,完全是莫青青见惯了的样子。当然,他并没有忽略永王一瞬间惊诧的目光,但他不在乎,任何人都不能侮辱洛天音,即使是她的师父。为了维护她,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莫青青低低冷笑,虽冰冷似无情,却光华流转叫人痴迷:“圆空,你的好徒弟还真是很有礼数。这就是你教他的尊师重道?”
“敬人者人恒敬之,相反,欺人者人恒欺之。我只是在跟师叔学习。”
“长孙元轶,你欺骗了我的女儿,在我没有改主意杀你之前,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夫人,给我滚。”
洛天音自嘲一笑,师父的脾气还是一样的臭,虽然早就做了心里准备。但是,真的面对这个情景她的心还是会微微的痛。毕竟,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