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铎垂手道是,“臣早就传令下去了,再过阵子天要冷了,另安排了小轿在顺贞门上,庶福晋进宫瞧娘娘乘坐,也好省了脚力。”
要说一个人能在六年里做上掌印的位置,那不是靠嘴上天花乱坠得来的,得办实事。知道皇帝有这心思,早早都替进宫后上了小轿,轿帘子一放谁知道里头是谁。到时候是上养性斋还是咸若馆,全由得皇帝指派。
皇帝很称意,得着了宝贝心里乐透了,和音楼说话也心胸前扫。
音楼看见只做没看见,自己心里也存着事,哪里有心思照管这些!倒是帝姬反感,站起来说:“我出来半日,该回去了。母后那儿答应了陪着上香的,还要筹备过两天潭柘寺放生的布施呢!”起身朝皇帝纳个福,“臣妹告退了。”
皇帝迟疑着哦了声,“小妹妹要走啊……”
帝姬没言声,抿嘴一笑便下了脚踏,肖铎前面引路,送到了宫门之外去了。
屋里三人对坐,气氛有点尴尬,都像傻子一样一再微笑。最后还是音阁先开口:“瞧时候不早了,奴婢也该出宫了。王爷这两天就要离京的,我早早回禀一声,好早作打算。”言罢冲皇帝福身,却行退了出去。
肖铎仍旧来接应,皇帝从槛窗里张望,浑身抓挠,如坐针毡。
音楼眉眼弯弯,笑问:“垫子坐得不舒坦么?我叫人换个厚点的来?”
皇帝装腔作势抿了口茶说不必了,“朕想起来内阁有朝议要再奏,不能在这里多停留。你好好养息,朕一得空就来瞧你。”
她说好,温驯地将他送到台阶下。皇帝似乎突然良心发现了,回握住她的手道:“昨儿月蚀的事儿,皇太后很不高兴,朕怕这两天来往太多她会迁怒你,不在你宫里留宿也是为了保全你。”
眼下他有了新玩意儿,音楼也觉得坦然了,在他手上轻拍了拍道:“我都明白,主子疼惜,我没有不感恩的理儿。我这里不打紧的,一切有人照应,倒是您,圣躬也要加仔细。祖宗有训诫,前朝不叫我们嫔妃随意走动,我想去瞧您都不成。月蚀的事别放在心上,您圣明烛照,还忌讳这个?”
皇帝唔了声,“肖铎举荐了个西洋传教士,据说观星占卜样样来得。钦天监换了人,往后就没有这种扫兴事儿了。”
音楼点头不迭,“是这话,这么大的天象测不出来,白拿了朝廷俸禄了。”
皇帝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口,这么柔顺的人儿,虽不及她姐姐颜色惊人,但是一颦一笑自有妩媚之处。且养着吧!养着自有她的用处。他背着手佯佯踱出去,上了九龙辇,找他的乐子去了。
音楼应付完了回身上台阶,进殿里叫小宫人把帘子放下来。彤云今早起来不爽利,告了假在梢间里歇着,她命人给她送了盏冰糖燕窝羹,稍歇会子再过去瞧她。这丫头可怜见儿的,跟了她这个不成器的主子,明亏暗亏吃了好些。上回代她侍寝,过后让她歇她又不放心,强挣着一直到今天。
她从螺钿柜里挑了盒香出来,边上小太监揭开景泰蓝熏笼的盖儿,正要往里投,见肖铎从门上进来。她心里吃惊,手上一抖,香篆落得满地尽是。
一颗滴溜溜滚到他足尖前,他弯腰拾起来,捏在掌心里一摆手,殿里侍立的人甚至不用看她脸色,立时都退了出去。
音楼有点慌神,“厂臣不是伺候皇上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转到圈椅里坐下来,“御前有专门服侍的人,掌印用不着样样亲力亲为。况且他和人私会,也不愿意让我在场。”他乜着眼看她,浓密的睫毛交错起来,遮挡住深邃的眸子。他说,“你坐。”反客为主的气势。
音楼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无措,把手里的沉香盒子搁在月牙桌上,“有事么?”
“我有话问你。”他从琵琶袖里掏出一块缎子递给她,“你瞧瞧这是什么。”
音楼接过来看,墨绿色的缎面被什么浸透了,一块沉甸甸的污渍,摸上去发硬。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他嘲讪一笑,“你居然问这是什么?这是从我昨天穿的曳撒上剪下来的,送来给你过过目。不明白么?这是血迹,是你留在我身上的。”
她脑子里轰然炸开了,顿时红了脸,“胡说,哪里来的血,你唬我么!”她甩手扔了回去,绞尽脑汁开始回忆,昨晚上他确实穿的是这个颜色,当时黑灯瞎火的,又那么混乱,果然是留下罪证了。可是不能承认,虽然十分蠢,也要咬紧牙关抵死狡辩。
他却拐了个弯,不在这上头争论了,慢悠悠把那块染血的缎子卷好,重新塞回了袖陇里。她呆呆看着,脸红得滴出血来,可是讨不回来了,他说:“留着,是个念想。”慢慢唇角浮起一丝笑,对她伸出手,“过来。”
她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一步,情况不在她意料之中,真讨厌他这种奸诈的样子,仿佛样样游刃有余。这是她的寝宫,他毫不避讳公然进出,不怕被人告发么?
“过来。”他又说一遍,语气强硬。她并没有打算照他说的做,她不过来,那只好他过去。
她脸上青白交错,往后退,一直退到髹漆亮格柜前。他无奈地叹口气,“你怕什么,我只想问你还疼不疼。”
“不疼。”她打定主意反着来,避开他灼灼的目光道,“我以为昨儿说清了,你也答应的,今天还来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