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贾环的法子,全场果然静下了。
又见有外男在场,未出阁的女子们自是有些羞涩难为,贾环方请双灯莲香并东安王府几个得力的婆子拢起绣帷轻纱,再不济的也搬些屏风来,好不叫他们冲撞了。
小姐们见这少年人竟是十分的周密心思和礼数规矩,更兼生得也是俊雅素净,仿佛不是个凡人,一时倒颇有几分好感。
那水泾正围着黛玉团团转,急得只差抓耳挠腮,媳妇儿虽冲他笑了笑,但那七分柔弱三分强撑的,可不是受了委屈嘛,回头瞪一眼史湘云,竟十足是恨不能把她吃了的虎狼模样。
贾环哭笑不得,扯住他袖子道:“你待怎么着?还嫌此地不够乱?姐姐情绪不好只怕坏了身子,你且陪她旁侧说说话儿,这里自有我与郡主为她讨要公道。”
水泾正是喜得不必他出头,战场上净是群彪爷们儿,莫说扇巴掌,直接拿刀枪砍杀也是无妨。可对上史湘云这般娇滴滴的女孩儿,他那些手段拿出来,怕不得吓得媳妇儿再不敢让他进门不可!此时忙扶着黛玉往屏风后去了,黛玉见他缩手缩脚像是护着甚么稀罕宝贝的模样,心里又甜又暖,略略勾起嘴角,竟驱散了七八分方才的恼怒羞愤。
葛蕈也劝下了端阳,这一对姊弟是无二的性子,她倒比贾环还多几分手段,擒了这位郡主软肋,竟好比是驯个猫儿,三两下便叫她服软了。
园中既清了场,贾环正要与史湘云问话,外头却又咋咋呼呼传来个缠绵悱恻的嗓子,“云妹妹、宝姐姐,诸位在场的姐姐妹妹,我来救你们”一气乱叫,把诸位在场的女孩儿们唬的脸子都绿了。
坐在一玫红洒金帘子后的钟毓咬牙道:“这是甚么人?好大的口气竟不怕闪了舌?哪个要他救去?”
龚斓抚了抚她手:“便是这阖府里一等一的混物痴人了。只管看戏罢,环哥儿心头有数,听我琳大哥哥道,他是最疼爱林妹妹不错的,管不好叫她吃了亏,咱们到时也便顺些好处才是。”
素衣回头瞧了瞧端阳,那艳丽无匹的女子携了葛蕈与贾环坐下,微扬下巴:“便使他们进来,我倒要瞧瞧他们哪般的说法。”
却说这门外边儿,贾宝玉兀自情急不已,张芙蓉面儿上也有些使人心焦的哀切之意。
邢、王二位夫人并薛姨妈立在一旁,瞧着倒像是有些恼色,王夫人拧拧帕子恨声道:“我一味以为那云丫头是个好的,竟不知能在郡主跟前儿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事出在娘娘的园子里,传将出去日后贾氏怎么好做人?”
薛姨妈想着自家女儿在其中,恐也要受了牵连,但那史家毕竟一门双侯,远不是他们没落了的皇商薛家能比,当下只得劝她:“你也不必心里急得上火,郡主是通晓道义的慈善人,我们只消分说一二,把好女孩儿们择出来便是,那史家丫头自有史家人救去。再不济,不还有那连了姻亲的林大姑娘”
话说到这头,却又低下去,她是唯恐叫宝玉听了去,再惹得里头贵人发了脾性。
王夫人眼珠子一错,却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林黛玉在府上住了这些年,不叫她那红人老子拿大笔的家私来偿已然是她家亲厚了,这么丁点子微末要求想来她也没脸子拒了。
这当下,她又把心放了回去,里头有人来传,请诸位夫人并宝玉公子一道进去,说话端庄客气,她心头不免又添几分得意。
进了园子,众人眼尖尖瞧见的便是那一双衣衫华贵的女子,另有个眉目清雅无俦的少年淡然坐在一侧品茶,只神态动作便是好不金贵的,王夫人看见了,却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这贱种,竟是哪儿都有他搀和一腿吗?
邢、王二位夫人虽有品级在身,却如何也比不得皇室子弟贵重,更别提那薛姨妈,在郡主面前也不过能自称声“民妇”,此刻俱是忙不迭跪了,倒显得那慢了好几拍子的贾宝玉颇为显眼。
钟毓见他跟只呆头鹅一般痴痴瞧着葛蕈,不禁掩唇轻笑。
贾宝玉只听那满园轻纱般的帘子后头传来一声儿笑,落在心间,好比银铃般动人,循声望去,却又只见那片玫红后影绰绰有两个人影,露在外头倒只有一双金莲般的桃粉带花绣鞋并一角
石榴红金线裙子,犹抱琵琶半遮面,一时竟是木愣愣地转不开眼。
端阳本就不喜他轻浮葛蕈,此刻见了此着,更是冷笑一声:“本郡主倒是不知,同胞的兄弟差别竟有如云泥。环儿来了,便晓得叫在场诸位妹妹躲避,怎么他来了,倒连双招子也管将不住!”
王夫人心头大震,连忙拉过宝玉跪地认错,口呼“知罪”。
端阳正不肯饶她,葛蕈在她掌心上按一按,轻声提醒道:“正事要紧,这一门宵小日后自有人惩戒。”
端阳侧头望向贾环,这位一径顾着饮茶,简直是把自己个儿当个透明人,此时便生了些心思逗弄他:“环儿,可要底下这两位给你道个歉?也算我替皇兄便宜行事,先讨要些利头。”
贾环淡然道:“这事与我甚么想干?郡主若是再不认真,少不得有你那位性急的弟弟替我姐姐出头。”
端阳吃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揉了揉鼻子,方正色道:“命妇邢氏,我且问你,这史湘云与你们贾家是甚关系?”
邢夫人在贾家一向不受重视,如今被问话,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素衣又提醒她一遍才惶急道:“回、回郡主的话,云丫头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儿,她叔叔婶婶待她不好